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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天,御花园的海棠林中落红成阵。他慢慢的穿梭在林海之中,看着那些嫣红的落花凋零在自己的脚下,却肆意的践踏,没有一丝怜惜。微风徐徐的吹送,吹拂起他黑色绣银鹰的衣角,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黑色的戎靴突然在止步。
抬手,折下一枝盛开得分外娇艳的花枝,轻凑进鼻息间嗅了两下,随即,在听到身后一阵轻缓的脚步时,闭上双眸,带着几许懒散的道:“皇妃进宫了?”
“是,刚进玄武门,圣旨已经传下,但是太后老佛爷似乎急着要召见……”树林深处,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女子利索的禀报道,她抬起手,一双锐利平静的眸子淡望着眼前冷冽沉稳的帝王,随即又道:“皇上要小皇妃资料,九王爷正在探察,应该不出三日,就可以进宫呈送给皇上”
太后召见……他微抬首,望了一眼满眼的落花粉红,薄唇抿起了一抹冷笑,太后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值得拉拢和培养的嫔妃,他曾经以为,至少这个孩子她会放过,一则她是李淑妃的妹妹,二则更是国丈王左腾的敌人,可是没有想到,太后还是用她惯用的手段处理了这件事。抬起手,轻瞥了一眼手中的海棠花,沉声道:“七公主在哪儿?”
“回禀皇上,华贵人今日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七公主,所以七公主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待在‘长乐宫’里”那女子平静的回答,随即有些疑惑的望向帝王,请示道:“皇上是否召见七公主?”
“去将她叫来,就说朕……”他看着手中的海棠花枝,眸光微冷,低沉道:“带她去看九岁的小嫂子……”,说着,手中的花枝丢在了地上,黑色戎靴踩踏其上,让那嫣红嫩粉的花儿,瞬间变成了烂泥……
身后的黑衣女子怔怔的望着那花枝,片刻后才抬起头,简洁铿锵的应答道:“奴婢领旨……”
如果没有遇见那样一个如同九尾红狐一般的九岁女孩,或许他这一生的命运都将不一样,他的人生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也将是天下大同,也将是统一华夏,可是,那样的自己会冷血无情,成为这世界上,史书中,最铁血冷漠的一代鹰皇。
可是,她就那样出现了,在那顶小小的,大红绸缎的轿帘下,明媚阳光洒落的地方。
他依稀记得,当时她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清澈的眸子划过一丝错愕,随即,那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说出的悦耳和煦,传进了他的耳中:“你真好看……”
呵,她竟说他长得真好看,多可不思意,可是在那一瞬间,他竟那样警惕的注视着她,随即面无表情的回答:“多谢……”
他见过很多女人,他的后宫虽然并不充盈,可是,他却已经在这个坚固的如同牢笼的宫墙中看过了所有形态各异的女人,可是,却是第一次看到如同一湾清泉,如此纯净澈透,竟似可以流淌进心扉的女孩。
明明,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明明,他知道她聪慧得狡黠,更是阴沉的像只妖精,可是,他却还是无法阻止她那样横冲直撞,如同一只断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冲进他的心里……
初次相见,只是因为试探,用七儿的鲁莽去试探她是否纯真,可是,事实却告诉他一个足以敲响警钟的事:她,九岁,不可能有这样过人的智慧,她的言行更非是童言!
“太后腹涨是因为山珍海味吃得太多,清淡的太少,腹涨是因鼓气,要散需食黄豆,饮食清淡而能养胃,重口欲则伤脾脏……”当她在太后的的膳席上如此流利和天真的说出这些话时,他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当她在看到太后赏赐了无数珍奇古玩的时候,眼中没有受之惶恐或者惊艳的神色时,他赏识她的内敛,但却知道李忠当真派了一个足以另他不能掉以轻心,需要花心思去提防的女孩。
可是,当这一切峰回路转之后,一切又突然间不一样了……
就算是有一日头发花白,双手失去了再次抓住她的力气,也许他依旧会记得,曾经,九岁的她,俏皮的如同一只精灵,在他十九岁那只有灰色的天空里,洒下了耀眼的阳光。
起初,他抗拒,挣扎,甚至厌烦这种心口被撕开一条伤口,被强行灌入了温暖的感觉,可是当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这种温暖,给他温暖的人却又突然失去时的痛苦时,他才蓦然清醒,可是疼痛和冰冷已经如影随行……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
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
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爱恨就在一瞬间
举杯对月情似天
爱恨两茫茫
问君何时恋
菊花台倒影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他现在都依稀记得这首歌,当时她在万人瞩目下启唇轻轻唱,当时,她九岁的模样灵透得那样另人爱怜。
百蝶穿花的长袍,金丝锦绣,灼灼其华。
眉宇间的朱砂,绚目倾城。
眸点星光,清澈如泉却也一望无底……
当时,那么多人在看她,眼中满是惊艳,而他,那一瞬间心头竟然升起了被人夺走至宝的恐慌,于是他隐怒的看着她,责怪她过于炫耀,可是,她恍然无觉,甚至在他出口让她到自己身边来时,竟还是那样的缓慢,甚至还带着丝丝的……犹豫!
她在犹豫,他看得出来,其实他也曾经犹豫,可是在无数个相拥而眠,拌嘴吵架,和只对她笑,只对她怒,只为她烦躁的日子之后,他终于决定了,无论因为这种莫名的情绪因为什么,他都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竟然在听到龙宇汇报汉河之灾时,在众人面前触犯了大运国的禁忌——女子论政。
“几位王爷说的都是,但却如何连古先圣的治国之道都忘记了?”当时她眸光清明,丝毫不以众扫来的诧异眼神为意,而是继续道:“《周易》曾有记载,言,一日,西伯昌问姜子牙何以得天下,子牙曰:‘王者之国,使民富,霸者之国,使士富,仅存之国,使大夫富,无道之国,使国家富,是谓上溢而下漏’”
当时,众人震惊,而已经无数次劝告他要小心防备她的五弟则立刻反驳道:“这有与汉河之灾有何关联?”
原本,他以为这个问题会将她问住,从而使她禁声,但是却不曾想到,她竟已经聪慧到当真足以担当谋臣的智慧,是言道:“关联在于,西伯昌听后,立刻打开国库,以钱粮赈济穷人,是谓先得‘仁义’之称,而后得天下也……”
他怒了,不是因为她这样反驳五弟,致使皇族遭受侮辱,而是他知道,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已经引来满朝文武的注意,于是,他蓦地起身抱起她,便大步离开……
那一天,他带她回自己的行宫,面色阴沉的将她小小的身体放在柔软的椅榻上,因为知道她的脾气倔强,若是当真生气了很难哄得开心,于是,他边沉着面容道:“为什么不说话?”
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却冷笑一声,倨傲的抬起下颚,眸光漠然的望着他,道:“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所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早有打算,不是么?”
那一刻,他说不出自己的心内有多震惊,原来,他所有的策划,所有的局势,她都已经看得那样清楚。
或许是因为不敢置信,也或许是曾经对她的怀疑全部在这一刻被她硬生生的掏了出来,于是他恼然的握紧拳头,带着几许透不过气的压抑冷沉道:“看来朕小看了皇妃,朕一直以为朕已经将这个局布置的很完美了”
其实,这个局势他一直都布置的很完美,可是从什么时候被她察觉了?她的如九弟所查出的资料那样,根本与李毓蓉不是一个人么?既然不是一个人,是否就代表着没有危险……可是,挣扎了许久,他依旧绝对试探:“告诉朕,你究竟是谁?”
“谁都不是”她倔强刚毅的回答,他错愕,他在逼问她的那一瞬间,曾经想过种种如果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李毓蓉的话,他应该怎么办,拆穿她?囚禁她?还是让她陪着李忠在他原先的计划中满门抄斩,或者在冷宫中度过余生?可是,当她回答的那样清晰和肯定时,他却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所措。
他蓦地扣住她的纤细的手腕,带着咆哮和愤怒的道:“你最好给朕说清楚……”,为什么她连让自己将她留在身边,好好宠爱的机会都不给,她竟然就这样坦荡的承认自己不是李毓蓉,不是他的妃子,他又该怎么自处?
“等了这么久,不就是想听我说这句话么?有了这句话,你就可以下旨废黜李忠的相位,也可以杀了我,这不是你早就盘算好的结局么?”她看着他,眼底也有着熟悉的怒火,她从来都是如此蛮横的对他叫嚣,丝毫不将他的帝王之尊放在眼中。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竟然聪慧到如斯地步,这个计划,是他从懂事开始,就一步一步经营下来,点滴积累,甚至连实施都是悄然无声,一手掌控,步步为营,可是她竟然知道了,这个九岁的女孩子居然知道了……
李公公进来了,因为内殿的嘈杂惊动了他们,可是那一瞬间,他竟理不清自己心头混乱的究竟是什么情绪,但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不想任何人抓住她的把柄,于是愤然的一拳击在御案上,暴怒的咆哮:“滚……”
可是面对他的保护,他的愤怒与凌乱,她却依旧冷静的对他说:“要我死可以,但是必须让我自己选个死法……”
她竟然要死,该死的,她竟然想去死,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底的狡黠,怒道:“你想死?”,她居然在闯进了他心里,在他决定了要将她留在身边时,先承认自己不是他的妃子,然后又要寻死,她……
闭眸,无数陌生的情绪在胸口翻滚,那一瞬间,他竟控制不住袭上了那两片诱人,温润饱满的唇,即使,他知道这样的对待,稚嫩的她或许承受不住,可是,他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硬是吻住了她……
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不,她还是一个孩子,那种温热与冰冷气息不能相融,却又拼命要交缠在一起拉扯的感觉有些腥涩,可是,他竟然在触及那片温暖的时候,竟如同沉沦了一般,不断的深入,再深入,与她小巧的香舌缠绕在一起。
她的小脸因为这突然的侵入而痛苦纠结,可是他从她呆傻和迟钝的反应中知道,他是她接纳的第一个男人,那种兴奋与欣喜就那样悄然无声的植入了他的骨髓,另他更为狂肆的想要宣布占有权……或许,十九岁的自己,年少轻狂!
她咬了他,并且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的身子一僵,疼痛从神经末梢上传来,将他不由得猛的离开她的身体,愤怒、狼狈和错愕瞬间交杂在他的心头,但是胸口的怒火也顿时飞涨起来,怒吼道:“你居然敢咬朕?”
“谁让你强迫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浅浅的呼吸带着几许凌乱,饱满上的红唇上有着一抹被凌虐的殷红,可是她却依旧倔强的大声说道,那小小的模样仿佛充斥着百折不饶的刚毅。
“你……”他为之气结,但是却又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她的面前被气得跳脚却一句完整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十六岁大婚,至今为止,她是他第一个……吻过的女孩,可是他得到的对待竟是……控诉他用强!
荒谬,胡扯,他当时既觉得愤恼,却又觉得心疼,更是感觉好笑,但是,原本想告诉她,他很喜欢她,所以要留下她的话,却让太后寝宫故意扰乱视听的刺客给打断了。于是他只能对威胁的对她说:“你到底是不是李毓蓉,朕会调查,但在朕调查清楚之前,你哪儿都不准去,依旧做你的皇妃,否则……”
其实,没有否则,因为他早就已经确定了她并非李毓蓉,也早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安置她,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竟是他与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她走了,当他在太后寝宫发现龙绝的蛛丝马迹时,他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是当他快速的奔回行宫时,看到的却是浴池中,她褪下的衣裳与一双精致的凤头含珠鞋,她的侍女昏倒在池边,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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