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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们都是皇后选进宫来的,大多都因为年纪尚小,根本连帝王的英姿都不曾有幸得见,而那些曾经被皇后点了牌子侍驾的,更是因为皇上日夜批阅奏章,而只落得陪侍研墨的下场,一夜到天亮,皇上甚至都不曾正眼瞧过她们。如今,帝王征战一年,凯旋而归,她们又岂能不兴奋?因而听得皇后和淑妃的话,不免心寒失落。
皇后见众人无意义,更不敢违抗,心中自得,正要起身,却听到门外一个宫女快速进殿,面带欢喜的来报:“皇后娘娘,大喜,大喜,皇上的御驾已经到达了‘玄武门’,国丈大人请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带领后宫家眷,前行迎接圣驾。”
整个皇宫,顿时沸腾了,皇后的心口更是一热,那说不出的激动如千万只麋鹿在胸前奔腾,她笑着望向雯淑妃,随即面色闪烁着遮掩不住的欢喜,上前问道:“一个时辰前,不是报,说刚出怀阳三里地么,如何竟不足戌时便到了?”
那老宫女眼神有些闪烁,但却还是不敢作谎的道:“回禀皇后娘娘,听探卫来报,说是因为皇上带回了的娘娘身子有些畏寒,所以皇上才加急赶回……”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皇后的心头,她眼底的欢喜顿时被气怒代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唇角的笑意敛去,面色苍白,就连那涂抹的厚厚胭脂都遮挡不住微起的狰狞。雯淑妃心底也有些泛苦,但是却十分大体的上前握住了皇后气得微颤的手,提醒她自己的身份,随后笑道:“瞧皇后都欢喜得愣住了,来春,还不将年裘袄给皇后娘娘披上,咱们前殿接驾去……”
接着,后宫的众多嫔妃便个个欢天喜地的坐上了各自的车辇,跟随着最前侧,那耀眼的明黄垂帘凤鸾轿,浩浩荡荡的驶出了后宫高耸的朱漆大门,迎着寒风暴雪,领着上千名宫女和各局掌事匆匆的奔向了‘金銮殿’。
‘金銮殿’外,那原本被王左腾策划的上百名口若悬河的文官几乎已经倒下了大半,但是他依旧壮志雄心的打算带领剩下的人在御驾前参奏这个未来皇妃娘娘一本,但是,当高耸威严的‘玄武门’前,由十名黑衣卫阵前护驾的那一辆不起眼的黑锦绣银鹰马车缓缓行来之时,所有的人都傻了眼,惟独张太傅眉眼带笑,心中得意。
原来,龙烨早在回来前的三天,就收到了帝都张太傅的一本加急奏章,他将国丈王左腾联手三公六卿,甚至以势压迫百官,在御前请旨的事情写明上奏,要给这位与帝王一起回宫的娘娘下马威之事全盘告知,又书信一封给司徒仪,让其使计造谣生事,将贵妃与帝王在边塞如何出生入死之事夸大其言。随后,自己更是暗中操纵,让大多心腹在殿前故作因惧寒冷,体力不支而晕倒,大大的削弱王左腾的阴谋。
其实,张太傅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满朝官员都知道,他与军师司徒仪是舅甥关系,二人心机沉重,通常在朝政上都是里应外合,但是没办法,他虽然奸诈狡黠,却对当今皇帝是忠心耿耿,比较之心藏虎狼的王左腾,在皇帝的心眼里,他简直已经好得难以形容了。于是,龙烨采纳了他的主意,回宫之时,一切从简,只有黑衣卫开道,乘驾太祖开创大运国时用的祥鹰为标记,昭示身份,别无其他随从……
于是,便有了满朝官员眼前的这寒酸的一幕。这一招果然将已经计划了几日夜的王左腾给转蒙了,他张口结舌的望着那辆缓缓向此处行来的马车,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进行计划,若非是一旁的张太傅拉了他一把,他甚至连跪拜都忘记了。
“臣等,恭迎皇上回宫……。”马车行至大殿前的三十六镇天雕龙腾天白玉柱时,缓缓停下,满朝文物近百人,三呼万岁,跪地叩拜,吱吱的踏雪之声皑皑轻响,却震动了这寂寥一整年的皇宫大殿……
百余辆车辇,数千白雪之中飘动的碧色清衣,绿色纱锣在此刻缓缓而至,明黄大辇上,来春匆忙上前,搀扶下了身着明黄裘袄,身后拖着大红凤鸾金丝长袍的皇后下辇,元宝底的珍珠翠玉鸳鸯些子踏在了厚厚的白雪上,一声娇柔却欣喜的声音漂荡在风中:“臣妾率领后宫众嫔妾,恭迎皇上圣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卑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顿时,身后的那些嫔妃,以雯淑妃为首,逐一跪拜,三呼万岁,紧接着,那些提着暖炉,身着碧色宫衣的各局宫女也立刻跪拜,呼叩万岁……
风,呼呼的怒吼,‘金銮殿’前顿时姹紫嫣红,裙带飞扬,如同白茫茫沧海点缀了锣绿红妆,气势非凡,那声声娇柔细细的声音浅浅回荡。
十名驾马的黑衣卫五五分开,顿时,众人看清了那辆黑色飘动着翱翔银鹰的马车,苍鹰,在的运国是只是金龙低次等的神物,当年太祖开辟疆土之时,插在神州浩土之上的旗帜就是银色苍鹰,此物象征俯视天下,翱翔九州,因而众人见了这鹰,竟比见到帝王更为恭敬,个个低首匍匐,连声音都没有。
白雪依旧纷纷落下,砸了众人的身上,不多时,驾车的黑衣人在请示过帝王之后,立刻重新跃上马车。
众人见此,不免震惊,难道皇上不下车进大殿会见群臣么?王左腾心头一冷,立刻起身,弓着年迈的身子,提着宽大的朝服匆匆上前,叩拜在帝王的车前,高声道:“臣,王左腾拜见皇上,恭迎皇上归朝……”,说着,在雪地上重重一拜,抬起头时,帽沿上已经满是积雪,显得有些滑稽。
“太师有本要奏?”马车内,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却如这寒风更为锐利震慑。
王左腾怔了一下,许是一年多没有听到帝王的声音,此刻听到不仅生疏,竟还让他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惶恐之意,但毕竟是一生走马官场之人,下一刻,他已经平定心绪,一转身,立刻要人传江太史将上奏的承书递上来。
太史之职,在朝廷是最举足轻重的,因为他便是后世所谓的史官,总管朝廷上下起草文书,编写史册之人。
但是国丈着一回头,竟发现原本应该站着太史的地方,竟空无一物,心下不禁一怔,立刻急忙上前,却见御前太医韩逸匆匆奔来,俊朗的面容带着和煦,对着王左腾一拜,就道:“国丈大人,太史因不经风寒,病倒昏迷,臣正在加急施救……”
大运国权倾朝野的臣相、太师兼国丈大人,顿时傻了眼,他刚才明明还看见江坤那老不死站在那里,身体都没摇晃一下,怎么说倒就倒了?混乱之余,王左腾还是急中生智,立刻转身对马车内的帝王道:“皇上,臣有一本参奏,事关皇上在边塞的一些有损大运国千秋英明的传闻,还请皇上……”
“既是传闻,爱卿也自知不该当真”王左腾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内低沉的声音就带着平稳的冷清,一字一句,清晰的震在众人的心上。
众人一怔,甚至连皇后都诧异的抬首,皇上这是怎么意思?难道说,带女人回来的传言是假么?还是……
“王太师若是没什么事,皇上该起驾了”正当众人猜疑不定,驾车的黑衣探卫便冷冷的插话。在皇宫内,黑衣探卫虽然只是护卫帝王安全,四处收集谍报的侍卫,但是却官居五品,位极人臣,在宫内,与黑衣探卫顶撞,就是冒犯皇上,也因为如此,黑衣探卫的名声才震动天下。
如今,黑衣探卫说皇上该起驾了,那就没人敢说,皇上先等等,老臣还有话说……
王左腾彻底石化,他瞪大了双眼,没有想到自己辛苦算计了几天,拉拢群臣,彻夜不眠才编写好的奏章,连皇上都没瞧见影儿,就被驳回了,但是却因为不敢当众顶撞,只能灰溜溜的退下,弓着身子道:“是,臣恭送皇上起驾……”
一个千算万算的绝好机会就这样溜走了,皇后也呆了,她跪在雪地上,冷的何其是自己的双腿和心?她微微抬首,美目望着那辆马车徐徐从自己的眼前驶离,飞奔回‘御书房’的方向,指甲都陷进了掌心,但在回首时,看到王左腾的一记别有深意的眼神时,心头一跳,顿时,拳头握得更紧。
南殿‘御书房’中,尚书殿内,已经是早早就生好炉火,此刻,已经是暖气融融,明黄绸缎铺设的御案前,紫金香炉徐徐升烟,混合着淡淡麝香气息的檀香袅袅萦绕。
殿前,黑锦马车停落,书房内的早已恭候的赤焰迎出,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恭迎皇上,贵妃娘娘……。”
一抹黑色绣鹰长靴着地,踩踏在皑皑白雪之上,随即,一抹月白长裙飘然落地,雪白的狐裘斗篷沾染了几许雪花,被帝王拥着步入书房内。赤焰起身,殿外留守换岗的八名黑衣卫,雕刻着龙腾森严图案的楠木大门徐徐关闭。
暖暖炉火,檀香袅袅。
小小步入‘御书房’时,不禁脚步一怔,转眸望向四周,只见这书房的色调都呈暗色,除却四处铺设的明黄锦缎及那绣着寒梅芍药的屏风,就连御坐前的裘皮都是灰褐色,上纹展翅苍鹰,鹰爪如雕一般的狰狞四张,大有碧空霸主的威严。
龙烨站在她身后,抬手褪下她身上的裘袄,递给赤焰,拉着她坐到炉前的柔软的椅榻前,挥退所有人,随后竟缓缓的委身蹲在她的脚边,紧握着她冰凉的双手,抬眸深情的凝视着她,淡笑:“还冷么?”,说着,握起她的手,放在口边呵气。
小小抿唇,有些不自在的道:“这里不是军营,你这样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好?”,抽出自己的手,就要搀扶起,但是龙烨却再次握住她的手,执到唇边,闭眸深吻。
她自从马车进入‘玄武门’时,面容就一直冷清,甚至连双眼都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另他有些害怕,他紧紧的搂抱着她,可是却还是感觉不出她有丝毫的情绪起伏。这种淡漠,就像是六年前,那个全身都对他充满敌意的九岁娃娃,没有情感,没有心绪,有的只是冷漠与扣带在娇好面容上的虚伪假笑的面具。
“小小,别让朕觉得不安心……”龙烨低低的说道,自从进了这皇宫大门,她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他却感觉她又遥远了,这另他不安,更心慌。
火炉中的暖热,让小小的手渐渐的缓和起来,她定定的凝视着龙烨俊美的面容,在这金碧辉煌的地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已经不似六年前那样的青涩冷漠,俊美的面容上虽然没有留下沧桑的印记,可是,却愈发的成熟英沉,甚至,在一年前,他们初遇时,他也没有显得如此睿智沉稳。
他长大了,就像那黑袍上已经懂得如何狩猎,并且愈发老练的苍鹰,而她,也长大了,可是那颗心却越来越不坚强有韧性了。
在‘金銮殿’外,当她看到那后宫的姹紫嫣红,碧锣红妆时,她的心的确似被刺了一下,酸涩滚胀在胸口。
“烨,我累了…”淡淡的一句话,充斥着几许倦意,小小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龙烨一怔,睁开的双眸里满是被刺伤的痛,她的心在摇摆,他看出来了,自从马车出了怀阳城,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可是……倏地起身,龙烨竟似有些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沉沉的看着她,但随后终究是千言万语变成了如风的一拳,击在了一旁的雕龙横柱上。
“你从来都不曾顾及朕的感受么?”龙烨指控一般的低咆,双目充斥着怒火,那乌黑的眼神在炉火的映照下灼灼闪亮,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猛兽。
小小见他这样,心一疼,立刻起身上前,执起他流血的拳头,心都快被揪起来,她有些内疚的抽出袖中的丝帕,将他的手包扎起来,秀眉紧黜,道:“这样莽撞,怎么能做一国之君呢?你这个样子,要让全天下臣服于你的诸侯怎么看你?”,这个人说沉稳老练,简直狡黠奸诈得堪称天下第一人,但若是论这脾性,竟如同三岁小儿,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甚至乱砸东西……
龙烨见小小态度柔软下来,立刻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几乎爱恨不能的揪紧了她的衣裳,闭眸压抑道:“小小,你这样让朕怎么才能做到沉稳?朕不想在设计我们的未来时,一个转身,却发现你又不见了,那时,你让朕怎么办?”
小小的心一沉,她没有想到自己几句无心之言,甚至于自己只是不想回答而闪避的话语,都会让他变成一只刺猬,心头泛起了内疚的酸涩,淡淡的道:“烨,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看着龙烨伤痛的神色,小小实在不忍心,于是巧妙的将话锋一转,将事情转移到了今日‘金銮殿’外群臣聚集的事,以分散他的注意,于是道:“对了,今日国丈大人可是要针对我?”
龙烨一怔,似乎有些诧异小小竟会发觉此事,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又怕她心思动摇,立刻握住她的手,道:“小小,别担心,任何你不想听见的,看见的,朕都会让他们消失……”,他的话中充斥着很决的气息,深邃的双眼里更是泛着丝丝阴冷。
看着龙烨的眼神,小小心头顿时都明白了,于是又笑道:“那么今日江太史突然昏厥,百官连连不堪忍受风寒而被施救之事,就是皇上安排的了?”,她早察觉到了,毕竟以王左腾的老谋深算,根本不至于临场混乱至斯。
小小的聪慧另龙烨有些措手不及,他平时的深沉与二十多年来练就的涵养与情不露表,瞬间都被瓦解,顿时,他开始咬牙切齿,拳头恨恨的道:“又是司徒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告诉你的?朕原本还想册封他为正军师,现在,他想也别想……”
龙烨突然想起那一日司徒仪跟小小在营帐外低声吸语,随后又大笑离开的场景,五脏几乎都被醋给淹没了,于是,大运国的皇帝震怒了,在心里千万遍的将司徒仪骂了狗血喷头,甚至用意念将他千刀万寡。
于是,那被冤枉的忠心耿耿的臣子,一直以神算自许的司徒仪,在遥远的边塞不及防备的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小小轻笑,看着龙烨的心思终于被转移,终于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也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的确如此,想来若非里应外合,王左腾这个老狐狸又怎么能狼狈如此?
但她只笑,却不解释,任凭龙烨将这一盆脏水泼到了那个可怜的,一直想升迁转正的副军师身上。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嚣张,当初司徒仪听了龙烨的话,将自己当年的那些事全部给抖了出来,现在他自己也该尝尝话说多了咬舌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