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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止握住她停在自己胯间的手,“还不累。”
她有些得意,“不累。你还没回答我。”
他嗯了声,“算是。”
她这才满足,将身体沉下,贴着他的手臂,“我知道那时的你多么茫然无助,壮志凌云才华满腔却没有用武之地,那些坐在高楼大厦内指点江山喂你一勺闭门羹的男人,其实还不如你万分之一的才学。你痛恨这个不公的世道,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维滨。”
她感受着他掌心的热度,也感受着射入进来的一缕月光的温柔,“维止,我很庆幸,清醒那个午后我坐在爸爸的车上,那辆车恰好路过你身旁,庆幸上一个绿灯亮起得很慢,否则一秒之差我也会错过你,我的命运之门也许再也不会朝你开。”
她晃了晃他身体,“你说世上的阴差阳错,风月缘分是不是很有趣。”
他淡淡嗯。
严徽卿眼前浮现出十年前两个人的样子,意气风发的眉眼,藐视一切的猖狂。
猖狂的林维止,是林间的古钟,是旧城的折子戏,温言软语,相思成疾,惆怅醉人。驻扎在心上,却好象又回不去。
严徽卿想最好的人不是等来的,等来的只能是用来凑合过日子将就的。最好的人都是用最好的青春最好的筹码去换的。
他手掌在她脊背上轻轻拍打,拍打了很久后,她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直到几乎听不见,他垂下眼眸发现她似乎睡了,手臂还缠在他身上,眼皮阖上一动不动。
他喊了两声徽卿,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空气中只有浅浅的起伏的呼吸,和她喉咙因姿势不适泛起的哽咽。
他轻轻推开她身体,将她放平在床上,然后拿起挂在床尾的衣物,极其谨慎从卧房中离开。
他没有一丝声响,包括关门。
可严徽卿还是睁开了眼睛。
那样一双深邃,嫉恨,空洞的眼睛。
注视着空了的枕头和床铺,上面的两缕褶皱和一根短短的发,将她眼底的复杂烧得更旺。
保姆收拾客厅准备熄灯,忽然看到林维止从二楼匆忙下来,他一边走一边看时间,似乎赶着奔赴什么地方。
保姆将玄关的衣橱打开,取出他进门时脱下的西装,“先生,这么晚您去哪里。”
“公馆。”
保姆一愣,“公馆不是没有人吗,您急着回去做什么,您之前都是陪夫人到天明的。她睡觉不熟,先生陪着她还能睡得香甜些。”
林维止顾不上系好纽扣,推门就往外走,仿佛一阵急着归去的疾风。
他留下一句明天我再过来,便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之下。
保姆盯着浮荡的树叶愣神,宽大的叶子遮挡住刺眼的车灯,也遮掩住林维止离开的方向。
忽然二楼传出一声犀利凄惨的破碎响,在这样寂静到诡异的凌晨,突兀至极。
保姆吓得身子一抖,她疑惑转过头,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倒了摔了,当她意识到这声响来自于夫人的卧房,她脸色仓皇大变,慌忙扔掉手里的抹布飞奔上去撞开了门。
昏暗的光束里,破碎的玻璃,瓷器,和被拉开的抽屉。
木匣倒在一片厚厚的狼狈的碎片中,里面的照片,安眠药,和一些四分五裂的口红散落出来,铺盖在地毯的角上。
像凝固的血块。
而严徽卿,她脸上是非常平静的模样,没有泪,没有笑,没有倦容和疲惫,她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赤裸着肩膀和胸口,嘴里叼着一根狭长的烟,烟雾弥漫她整张苍白清瘦的脸,快要将她也一起吞没。
她看到保姆脸上的惊恐,笑着问她怎么了。
保姆不知道这是严徽卿吗,如果她是,这样狼藉的场面是谁造成,隐忍冷静如夫人,会难得爆发狂躁后这样收放自如眨眼就恢复吗。
善于隐忍装傻的女人,一旦爆发,就是天地大碰撞,她不会自动修复,所以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她如果不是,那么她又是谁。
熟悉的皮囊,陌生的灵魂。
保姆走进来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烟雾越来越浓,严徽卿续了一根又一根,直到一盒几乎被她抽光,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想要下床再拿一盒,保姆忍不住夺过她手上燃着的烟,扔在地上,又一把按住她身体,“夫人,您不痛快可以随意砸东西发泄,我来收拾,但您不要压抑自己,先生离开是因为他忙,现在深城不太平,您要理解他,就算退一万步,现状改变不了,您也不能委屈自己。”
“我可以为自己做点什么吗?我不想束手待毙。”
保姆听明白严徽卿的意思,她说如果夫人觉得那位小姐够聪明,不会捅到先生耳朵里,你不妨走一步,可走了能怎样呢,不走她该下台也还是会下台,顾小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严徽卿伏在床头,纠缠在一起的发丝顺着鬓角垂下,盖住了她半张脸,和半副眉眼。
这世上他只爱自己,他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严徽卿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