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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从小你就是一个个性强的人,我们几兄弟都依着你。而今我也懂,五哥看得起何勇。这条路,本来就是这样的,哪个有人抬,哪个就讲得起话。你心里不舒服,我看得出来,我不蠢。只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的,有些话、有些事,莫放在心上。勇jī巴这人,你也明白,他也不是个坏人,只是脾气大,而今又顺风顺水,难免有些硬气。他平时说的一些话,你莫往心里去。兄弟,要怪就怪我们当初不懂事,放着好好的书不读,都要出来打流。呵呵,你见过几个打流的走到头不搞僵关系的?就是这么回事。兄弟一场,有今生,没来世,不容易。”
我的鼻子突然有些发堵,让我无法呼吸。张开嘴,我大口大口吸着冰冷的空气,吸得舌头一片冰凉,却发现眼前的景色又模糊了起来。
良久,我们都没有说话,除了脚步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响声,一路寂静。
收购站已经可以看见了,牙一咬,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铁明以为我是因为不得宠而渐渐离开了这个群体,他想要拉我回来。他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他,忠厚、本分。但我没有办法反驳他,因为我的内心知道,他说得没错,他说出了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我们曾经是兄弟。我还试图告诉自己,我们现在还是兄弟。
可是,如果我们是兄弟,我又何必再需要将军、癫子、牯牛、雷震子这些人?如果我们是兄弟,我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从来没向他们透露半分的秘密?不知道何时开始,我们就已经不再是兄弟了。
不过,现在我准备将这段友情拾回来,我想试一试。
“铁明,你……你觉得五哥这个人怎么样?”
铁明看着我,停下了脚步,眼中发出了咄咄逼人的光芒:“义色,我没有听太懂。”
看着皮铁明的表情,在我几乎要将一切对这个曾经最好的兄弟和盘托出的那一瞬间,我将话咽回了肚子里面。这件事的风险实在太大,因为熊“市长”的缘故,将军和我之间的一切,是一个绝对不能碰触的炸药桶。一旦这个炸药桶炸开,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大笑了起来,边笑边将一只手搭在了皮铁明的肩膀上,扯着他一起向前走,说:“哈哈,我就是问问你。你别想太多了,我和勇jī巴之间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觉得五哥不帮我报仇,心里有些不舒服,晓得吧?不过,铁明,记着,不管何时何地,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
铁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无尽的羞愧将我淹没,让我无地自容。
收购站就在眼前了,可以看见何勇、鸭子、北条、夏冬在站里头烤火,收拾东西的身影。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凑到皮铁明的耳边,对他说:“铁明,五哥而今和悟空搞到了这个地步,迟早要出大事。在这条路上,谁都不能信,你自己千万要保重。该躲的时候就躲,不要逞能!千万记着!”
皮铁明的肩头明显停滞了一下,在他试图扭过头来看我的那一刹那,我在他肩头捏了一把,然后走向了收购站。
“勇jī巴,冬冬,鸭子,北条,你们都还在忙啊,哈哈。”
“哎哟,稀客啊!”
“等你会等死啊,现在才来!”
“义色,来哒啊!”
在一阵嬉笑寒暄中,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我却隐隐尝到了心痛的感觉。因为,我明白,我们回不去了,那些逝去的感情再也捡不回来。
收购站打烊之后,阴郁了多时的天色越发变得黯淡沉重,几乎压到了人的头顶上。在我们一起走往唐五家的路上,持续了半天的雪花终于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九镇每年隆冬或早春时节都会下雪,但这里毕竟不是北方,像今天这样的大雪并不多见。
小时候,如果是在这样的雪天,我们几兄弟会一起打雪仗打到昏天暗地、笑声连连。但是,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将脖子缩在衣领里,皱着眉,冒着几乎遮住了视线的大雪,嘴角叼着半截香烟,一边迎风狂抽,一边默默走路。
一路上,铁明都在试图接触我的眼神,我却一直在刻意躲避,直到最后,他陷入沉思,不再看我。我想过是否要像方才提点皮铁明一样,去提点一下其他的兄弟。但是,念头刚起,就被另外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冲得云散烟消。
终于,我还是闭上了嘴。
童真逝去,流子的痞样已经永远写在了我们的脸上。
唐五的饭,不好吃
夜深,雪已停,寒风依旧凛冽。
唐五家,墙角边一个建国初期遗留下来的红泥暖炉和一个大火盘散发出的热量,让小小的客厅独立于寒冬之外,温暖如春。
寒暄过后,我们兄友弟恭地围坐在餐桌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酣畅淋漓,满面油光。气氛正浓之时,唐五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今天请我们过来的真正用意。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我的:“义杰,身体没得问题了吧?这些日子,让你受苦哒啊。你放心,五哥心里都有数。我手底下这些兄弟里面,你们几个人是最能办事的,而且你们又都和义杰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今天呢,喊你们几个人来,也没得什么别的事情。主要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说到这里,唐五停住了,轻轻咳嗽一声,脸上那种亲切和蔼的表情消失不见,语调也变得如往日般低沉冷静。看了我们几眼之后,唐五说:“一句话,我要帮义杰报仇,办悟空!你们怎么看?”
唐五的话实在是太简短了,说得又极其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当我明白过来的一刹那,我只觉得放在火炉边的双脚突然一片冰凉,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从脚心渗出来,就像是踩住了两条滑腻的黏虫。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忍耐到快要发疯的时候,唐五没有任何表示,而当我了解到了内幕,试着遗忘这件事的时候,他却打算展开正式的反击。
“不要搞!”、“千万不要搞!”脑海中机械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我尽量自然地把头低下,端起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只有让杯子挡住我的脸,才能掩饰住已经不可抑制的恐惧与紧张。
虽然唐五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很随意,但他首先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然后才用上了商量的口吻。这就表示,他要的其实已经不再是商量,而是附和。
一林将手上的调羹往桌面一扔,调羹撞击瓷碗,发出脆响。他极其开心地叫了起来:“是的唦!哥,他妈的早就应该搞了唦!鸭子上次根本都不应该躲。他妈的,悟空牛逼一些?义色,没得多余的话说,老子绝对铁你,搞!”
每个人的目光都被一林吸引了过去。何勇就坐在一林的旁边。所以,当一林豪气万千地说完之后,唐五故作嗔怒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何勇。
“五哥,你说了就作数!”何勇简短地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唐五又看向了何勇身边的鸭子。
“嗯。”鸭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都没有看唐五,径自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里,含糊不清地用鼻孔哼了一声,算是同意,旋即大嚼起来。
唐五眼里笑意更浓。
“五哥,我没得问题。”
“义色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待唐五看去,夏冬和北条就说出了各自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