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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这一夜又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半睡半醒间,想起冯滢日日惊惧的样子,汗水几乎打湿了锦被。面前一会儿是郭泉海的阴狠面容,一会儿又是卢清然趾高气昂的咒骂,依稀似乎有暗昧不明的声音在对她说话,却听不真切。冯妙骤然睁眼,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披衣起身,拉开团蝠藤萝纹窗幔向外看去,满庭无声的月色,才让她渐渐安宁下来。已经是婕妤了,距离九嫔只有一步之遥,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
昏睡时那些模糊不清的念头,逐渐在她脑海中连成一片。卢清然这种不知轻重的嚣张跋扈性子,岂不正是她此时需要的?既然人家已经送到面前来,不好好利用一下,未免太过可惜。
裁制春衣的份例,直到三月末才送到各宫各室。往年这个时候,春衣早已经上身了,今年各宫妃嫔却还都捂着厚重的夹棉冬衣,都难免有些怨言。去年刚入宫时的春衣颜色鲜亮,也不好拿出来穿。
不知道是高太妃的主意,还是郭泉海自己的心思,分发布料时,没像往年那样,直接按照品级分配好,而是把布料先裁成小块下来,送到各宫各殿去,供娘娘、娘子们按照喜好挑选。
一点小小的变化,就让这些年轻的妃嫔们兴高采烈,连先前的不快和怨气,都散了大半。
布料样子送到华音殿时,冯妙看似随意地翻了翻。绫、罗、绸、缎、丝、帛、锦、绢,含义各不相同,要不是听过王玄之讲解,她也分辨不清。贵族人家的小姐,只认得几种最名贵的料子和花色,至于辨别材质和质量,那是下人们要做的事。
她见里面只有两匹素色的轻罗,便指了那两匹,又和颜悦色地问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接下来要去哪一宫。小宫女口齿伶俐,回答说先让三位婕妤娘娘挑了,余下的拿到冯婉华和卢令仪那里去,再然后才按照品级轮到其他的妃嫔和娘子。
“冯婉华倒罢了,昌黎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卢令仪倒是对衣裳布料很上心呢……哎?这匹水天碧色的十香绢看着也不错,颜色透亮,又不犯贞皇后大丧的忌讳,好像皇上也喜欢穿天青色的衣裳来着……”冯妙说着话,脸上露出倦容,“罢了,本宫挑得头眼昏花,你下去吧。”
冯妙叫忍冬拿赏钱赏她,给送了出去。不一会儿,忍冬就返回来,附在冯妙耳边说:“那小宫女在宫道上转过弯去,就把那匹十香绢的布样子,给换到前面来了,应该是往卢令仪的颂元殿去了。”
刚才说话时,冯妙就看出那小宫女一味奉承讨好。这种性子的人,要是有机会在令仪面前露脸,怎么肯轻易放过?毕竟,在宫嫔跟前做贴身侍婢,可比在内六局轻生多了。
她叮嘱忍冬:“等到那两匹布料送来时,你就说我指的不是这个,叫她们另换同色的其他布料来,随意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绢。”
太皇太后旧年在永巷落下了腿疾,好几年不曾复发,今年不知怎么又发作起来了,天气稍暖,就去了代郡行宫疗养。四月间便是高太妃的生日,照例又是小宴,因太皇太后不在宫中,太妃便传旨在碧云殿开宴,随意热闹一下。
宫中只有拓跋恂一个幼儿,奶娘提早抱了来,在太妃娘娘跟前逗弄着玩耍。过了百日的拓跋恂,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扎舞着小手,非要高太妃抱了才肯安静。奶娘讨好似的笑说:“真是奇了,小皇子殿下就跟太妃娘娘亲近,别人谁抱也不依呢。”
高太妃叫人拿了果子来,摆在面前给拓跋恂拨弄着玩,口里的语气却淡淡的:“都是本宫的孙儿辈,哪能不亲近?”
说话间,各宫妃嫔也陆续到了,给高太妃送上贺礼,仪制上不敢越过太皇太后,就在巧心思上下功夫。冯清这一向跟着高太妃学着协理内宫事务,请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命人送进碧云殿内殿去了。卢清然从家中带了两盆珍贵难得的兰花,也提早摆到了碧云殿里。
冯妙手绣了一副百寿图,不求出挑,只求无功无过、不惹人注意就是了。
私下里众人都听说了皇上也会来,衣饰、发式上,都特别动了巧心思。冯妙在卢清然身上扫了一眼,果然看见她用那幅水天碧色的十香绢,裁成了百褶海棠裙,外面搭了一条素色披帛,禁不住微微一笑。真是个沉不住气的,鱼饵才放了一点点,就急着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