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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好?“
李绮节笑了笑,摇摇头。
说开了所有的事,孟春芳的病,该不药而愈了。
孟娘子让丫头送李绮节和宝珠出门。
孟云晖仍然住在孟家,因为是夜里,他没出来送李绮节。
李绮节经过院子的时候,依稀能看到东边窗前映下一道身影,显然孟云晖还在灯下用功苦读。
孟娘子蹑手蹑脚,走到院墙底下,听到李家的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立刻端着油灯,爬上二楼,推开孟春芳的房间:“七娘,间壁三娘和你说什么了?“
孟春芳躺在枕上,面向里,没有吭声。
孟娘子轻抚着孟春芳露在被子外面的一缕长发,语重心长道:“我儿千万不能把杨家向咱们家求亲的事说出去,让那李三娘听见风声,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她性子烈,不像你,知道轻重规矩。七娘,听见没有?“
孟春芳仍然朝着床栏而睡,一动未动。
孟娘子只当孟春芳是不好意思,接着絮絮叨叨,“等你把病养好了,娘带你去木李庵求个好签。那庵里师傅的鞋底扎得好,娘替你讨几双,你照着样子,亲手做几双鞋,留着给杨家回礼……“
杨李两家退亲的事只有几户亲近人家知道,据高大姐说,因为他们家要顾及李绮节的名声,所以暂时不会把事情传扬出去,和孟家的订亲事宜会尽量办得低调些,免得县里人议论纷纷。
女儿攀上了做官人家,却不能说出去风光风光,孟娘子很有些不高兴,但想着毕竟是邻里街坊,间壁李三娘被退亲,自家捡了个大便宜,确实得小心一点,免得李家人恼羞成怒,暗地里使坏。
浑身的得意无处炫耀,孟娘子只能把全部注意力投诸到操办回礼、嫁妆这些琐碎杂务上。她现在已经攒足了劲儿,只盼着下定的那一天,让县里人好好瞧瞧,他们家宝贝闺女,结了一门好亲。
孟春芳的病大半是心病,焚毁了荷包、又知道李绮节不会怪罪她和杨天保订亲之后,她的病很快一日好过一日,不出五天,就能下地走动。再两天,孟娘子带着她去了一趟木李庵,到晚上才回县里。
这天宝珠在灶房里忙活,蒸笼里的重阳糕已经半熟,她掀开盖子,吹去蒸汽,在薄片状的糕面上撒一层红、绿果脯细丝,复又盖上盖子,气鼓鼓道:“孟七娘的病一好,孟娘子就翻脸不认人。“
李绮节头挽双螺髻,穿一件丁香色罩衣,坐在门槛边剥栗子,闻言微微一笑。宝珠说的不错,孟春芳的病才好,孟娘子就不乐意让她上孟家门,而且因为心虚的缘故,比以前更防备她。
孟春芳自病愈后,时不时让丫头给她送吃的玩的,有时候是一盒滴酥鲍螺,有时候是一副九连环,有时候只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李绮节只要收了孟春芳的礼物,就会备一份回礼。一来一往的,来往比以前愈发密切。
孟娘子气得脸色铁青,每一次都一眼不错地盯着丫头拆开李家送过去的回礼,亲自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生怕里头暗藏古怪。
宝珠去孟家送回礼时,在孟家受了几回气。
李绮节便干脆不回礼了,她是礼尚往来,又不是送上门给孟娘子消遣。下次孟春芳的丫头再送礼物到李家,她再三婉言谢绝。几次过后,孟春芳那边没再坚持给她送礼物,孟娘子也消停了。
李绮节用一把小银剪子剥栗子,动作很利索,很快攒了一大碗新鲜栗子,端到灶台前。
宝珠接过瓷碗,把栗子倒进小石臼里,用铁杵捣成细细的粉粒,预备待会儿蒸桂花糖新栗粉糕。
李绮节干不来细致活儿,粗活儿又轮不着她做,百无聊赖之下,在灶房里转来转去,只等重阳糕出锅,好尝第一口。
忽然听得砰砰几声响,有人在外边拍门,门房在院子里应答,听声音,敲门的像是个少年人。
李绮节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往外张望:莫非是李子恒回来了?
门房卸下门栓,把黑油木门打开半扇,院外果真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半大少年,头上戴一顶白孝帽,穿一身粗麻布大领孝衣,脚下一双白鞋,手里提着一只麻布口袋。
旁边一个十五六岁梳辫子的大丫头,也是一身麻衣,头戴孝布拧成的麻花包头。
大丫头看到门房开门,连忙推一推少年。
少年眼眸低垂,朝门房鞠了一躬。
这是家里有老人去世,孝子或是孝孙出来讨百家米的。
门房不敢怠慢,连忙回头找李绮节讨主意:“小姐,这是咱们这边的规矩,讨百家米的来敲门,主人家得亲自给人家舀一升米,不然就是不敬那地底下的人。“
李绮节答应一声,亲自找出木升子,从木桶里舀了满满一升米。
宝珠在一旁揉面,提醒道:“三娘,别装满,要是家家都给满满一升米,孝子提不动的,他们得走一整天呢。“
李绮节手一抖,倒出一小半米,端着木升子出门。
孝子穿着一身孝服,不能进别人家门,少年和大丫头都规规矩矩站在李家屋檐底下,一步也不多走。
李绮节端着沉甸甸的半升米走到大门口,渐渐看清少年的相貌五官,脚步一顿,脸上一阵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