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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最喜欢的就是穿着浅蓝色底绣着白色茉莉花的旗袍,自以为人如其名。
苏茉莉和沈黎棠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
其中大女儿沈芸曦和二女儿沈芸卉是婚前生的,对外宣称不是沈黎棠的孩子,倒是姓了沈黎棠的姓氏。她们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都比沈南瑗大。
老三沈芸芝和老四沈元阑是一对儿龙凤胎,比沈南瑗小上一岁。
除此之外,沈黎棠还有两房姨太太,分别是薛氏和李氏。
薛氏是唱花鼓的,在泷城一带颇有艳名。
李氏的来历简单,好像是泷城乡下的姑娘,不知怎么就被沈黎棠看上,讨回了家。
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沈家。
沈家的院子很大院墙也高,欧式的两层洋楼,从外间看,灯火通明。缠枝纹的大铁门,花园别致敞阔,镶嵌套色玻璃的满洲窗在光影作用下,剔透玲珑,小有气派。
可这房子也是用原主外公的家产换来的!
就沈黎棠一个落魄的书生,要不是原主的亲娘看上了他,嫁他之后,捐了个官给他做,单凭沈家原来的家财,想要置办这么大的宅院,沈黎棠就是自己再奋斗两辈子,也不成。
只是官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贪。
沈南瑗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要卖女求荣的便宜爹,她立在沈府的门前呆了片刻。
沈黎棠只觉身后的人顿住了步伐,只当她是怯生,扭头笑着说:“南瑗莫怕,这也是你家啊!”
沈南瑗偏了头,故意道:“可南瑗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沈黎棠的脸色僵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你是幼时身体不好,算命的瞎子说只能粗养,若不然就会长不大。如今,爹爹的南瑗已经长大了,往后啊,爹爹的家就是南瑗的家。”
“爹……”沈南瑗假装感动,心里正在作呕,却听沈家的大门“吱”了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时髦的妇人,妇人的身后还立着小姐和丫头。
沈南瑗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便知道正当中穿着格子旗袍的人正是苏氏。
苏氏今年至多三十五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她拿着帕子的手拍了拍心口,柔声道:“老爷,这就是南瑗吧!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老爷今晚要是不把她找回来的话,我定会寝食难安啊!”
沈黎棠还在气她办事不利,冷着脸“嗯”了一声,便牵着沈南瑗踏进了屋里。
哼,苏氏明知南瑗对他有多重要,竟还敢如此怠慢,可见是舒坦日子过的久了,已不知自己的身份。
苏茉莉心知沈黎棠对自己颇有埋怨已不止一日了。
那日,沈黎棠兴高采烈地回来,说要把芸曦嫁给督军府那个傻儿子,她以芸曦的脾气不好一口回绝时,沈黎棠便对她埋怨上了。
可笑,她花了那么大精力去培养的长女,可不是为了去给一个傻子当媳妇的。
就算是督军的儿子那又怎样?
督军还有另外的儿子,家业断不会落到一个傻子的手中。
苏茉莉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理会身后的二姨太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将沈黎棠的故意冷落看在眼里。
她热情地又说:“南瑗啊,饿了吧!”
“陈妈,赶紧上菜。”她又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殷勤爱怜地仿似沈南瑗的亲生母亲。
冷不丁,从黑暗走到了光明里。
沈南瑗适应了片刻才瞪大了杏眼。
沈家的装饰果然豪气,铺地毯摆瓷瓶,还有一架黑色的钢琴坐落于客厅。
沈南瑗故意稍显拘谨,小家子气似地抠了抠自己的衣襟。
这时,陈妈领着厨房的刘嫂端上了晚餐,路过沈南瑗身边,客气地说道:“三小姐,您请那边坐。”
一直都不曾说话的沈家儿女们,原本全都坐在沙发上面,瞧着她,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
却因着陈妈的称呼,炸了锅。
其中一个梳着两根辫子穿着粉旗袍的圆脸姑娘不悦地大喊:“她是什么三小姐,我,沈芸芝才是这个家的三小姐。”
洗手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老二沈芸卉赶忙拉了下沈芸芝的手,示意她噤声。
沈黎棠从洗手间中出来,接过佣人递来的擦手巾,清了下嗓子说:“好了,开饭吧!”
——
督军府。
杜聿霖揉着后颈幽幽转醒,暴跳如雷地下达了封口令。
“去告诉府里见过那丫头的下人,堵紧了嘴巴,不要乱说话,否则挖了他们的眼睛。”
许副官一凛,军靴跺地,道了声:“是!”转念又道:“少帅无需担忧,见过那姑娘正脸的只有门房的小六。”
“堵紧了他的嘴!”
“是!”
杜聿霖思了片刻,又说:“给我全力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是。”
“等等,要活的。”杜聿霖转眸暗沉,声音里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冷峻。
沈黎棠倒是也知道白天的那场骚乱,他仔细回味了一遍李氏的话语,顿时欣喜不已。
督军府来接……看来那位大少果然对南瑗非常上心。
他的眼睛再投向沈南瑗时,俨然一副慈父的表情,“南瑗,累了吧!先吃点夜宵,好好休息。”
再瞪一眼沈芸芝,沈黎棠严厉地说:“你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能不能长点脑子啊!”
又训苏氏:“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苏氏的脸色一僵,倒是聪明地服软:“是老爷,我一定好好管教芸芝。”
三更半夜的,沈黎棠一进了屋里,其余的人很快就散了去。
沈芸芝还有些不服气,却被苏氏拧了拧耳朵,提上了楼。
餐厅里,只余了沈南瑗和李氏两个人。
沈南瑗拿起了筷子,挑了挑面线。
李氏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我不会说的。”
沈南瑗抬了眼睛,只见李氏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下定了决心,又说:“但南瑗,你得离杜聿霖远一点。”
现在沈南瑗就像是惊弓之鸟,一听见杜聿霖的名字就心惊肉跳。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知晓的。可……”
那就是个蛮子。
还是个木仓杆子特别硬的蛮子。
沈南瑗一想起他那副如雕刻过一般的美好躯体,便不由眉头紧锁。
躯体是美的,但人……嗯,混蛋,在他这里算是褒义词。
李氏却听着她声音不大对劲,带了点绵软鼻音,眼睛也水汪汪的,便想岔了道。
人是让杜家二少劫走的,也不知吃没吃什么亏,可看着那小模样的可怜劲儿就不舍再问了。
“吃面罢。”她想,杜家那二痞子并不是南瑗和她能左右的。
沈南瑗乖巧点了点头,确实饿了。
要说跟杜聿霖犯冲,她的胃首当其冲,别提多虐了。
清汤面冒着滚滚热气。
手工做的面,跟后来外面卖的精细挂面就是有差别,面条更软,也更劲道。
沈南瑗想到她姥姥了,姥姥特别会做面食。
清汤面线汤头是用大骨熬出来的浓汤,面条吸收了汤汁的浓郁鲜甜,吃起来爽滑弹牙,十分有嚼劲。
面香四溢。
沈南瑗被热气熏着脸庞,玉白的小脸此刻透了红润粉色。
她吃东西专注,李氏顾忌场合也没再说什么。
等沈南瑗吃完宵夜,夜也已经深了。
“早点睡吧。”李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听见她轻轻嘶了一声,这才仔细查看,看到胳膊上洇出的一点血迹,惊讶地问:“你受伤了?”
沈南瑗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迹,估摸是被沈芸芝给碰出来的。“唔,没大事儿,有点擦伤。”
这便又想起了白日里的惊魂,原也算阴差阳错救了杜聿霖一条命,然而回头自己就把人药翻了。
估摸着等杜聿霖醒来,又该念着她的名字咬牙切齿了……唉,这叫个什么事儿。
李氏看出她的停顿犹疑,又看了看她的伤,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你上回管我托人找的药……”
沈南瑗讪讪一笑,意思很明显了。
就是用来对付杜聿霖的。
“我刚进城就碰到他了,孽缘吧。”
李氏沉默了一刻,“那我、再给你搜罗点。”
沈南瑗闻言有些啼笑皆非,点了点头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整天的惊心动魄,从浴室里出来后消散许多。
沈南瑗把头发擦了个半干,穿着真丝吊带的长睡裙投进了大床的怀抱。
床头橘黄的灯光和书桌那里的遥相呼应,如薄暮下的荧光,为少女渡上一层柔和的光影。
她碰到了伤口,又坐了起来。
桌上放了药水还有姜汤,应该是李氏在她洗澡的时候拿进来的。
她把长发撩在一边,拿着棉签棒蘸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一边嘶嘶抽着冷气。
怕疼,要命。
沈元阑正要叩门,就从半掩的门缝中看到了这一幕。
橘光在少女头上打出薄薄的光晕,一张小脸表情生动,那是他从没见过的鲜丽颜色。
“咳、咳……”
“元阑?”少女回眸,看到了站在门口略有些紧张的身影。“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沈元阑经她一提醒,才觉着了手里拿着的分量,“啊、是,是拿几本书,我听见你跟芜屏说想找几本书看,就拿了一点。”
沈南瑗看向他手上的,头一本就是一本游记,当即双眼放亮下床走过去,“你也太贴心了吧!”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句,没想到沈元阑却记下了,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这些都是你看过的?”
“嗯。”沈元阑离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栀子香,越发腼腆。
沈南瑗从里头拣出一本,“这本……工程、机械给我看?”
沈元阑的目光从修长白皙的手指移到书名,脸猛地红了,“这个拿错了的。”他抽回那本,步子又往后悄无声息地挪了挪,暗中屏住了呼吸。
“对了,你来得正好,帮我贴下。”沈南瑗把纱布和一卷绷带递给他,伸了胳膊。
沈元阑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书呆子,如今紧张得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他拿着绷带绷直了身体,僵硬地给沈南瑗包扎伤口。
沈南瑗翻书,翻的是他拿错的那本,书上都是摘要,还夹杂着图纸,“你学这个?”
图纸是手工画的,竟然能看出一点科技感的雏形。
“不是,学校里不教,是我对这些感兴趣,自己学的。”
“很厉害啊。”沈南瑗发自真心夸赞,小小年纪就是学霸型。
沈元阑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身上,他拧了拧眉问:“你胳膊是怎么伤的?你今天不是跟杜大少出去的?”
提起这个,沈南瑗就心虚,“就、不小心弄的,你别跟别人说。”
沈元阑抿嘴,身上的气势突然有所改变。
沈南瑗不明所以,看了眼包扎齐整的伤口十分满意,“谢谢你。”
“三姐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沈元阑突然道,语气似乎有点急。
“嗯?”
沈元阑却抬头定定看着她,三姐这样娇滴滴的,合该被好好护着,像家里几个姐姐那样娇宠长大的,却因为他的缘故在小时候被送到了乡下。
“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三姐的!”
他说得诚恳且郑重,沈南瑗一愣一愣的,这是沈家第二个向她释放善意的人,还是苏氏的儿子。
而他和李氏又有不同,李氏相较于他更有心机。
沈南瑗的神色动了动,伸出手盖在他柔软的额发上,“好呀,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么暖心的话呢。”
她揉了一把,发现手感不错,忍不住多揉了两把。
沈元阑顶着被她揉乱了的头发,眼睛亮亮的,有些可爱,却又绷着小大人的样子不喜形于色,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早点休息’就出去了。
沈南瑗坐在床上,回想起那孩子同手同脚的样子,突然笑倒在了床上。
她貌似,发现了个宝藏弟弟啊。
不过说到保护,沈南瑗瞥向床上散着的几本书,目光定在游记上,她想到了杜聿霖。
那个变态……现在应该还昏迷着吧。
勾了蕾丝花边的床柔软陷进去,沈南瑗当即联想到几个小时前在康山别墅。
男人轻微的喘息声残留耳畔。
一时,竟思绪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