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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眼中只有透彻心扉的恨意和不得不低下头的痛苦,还有意思诡异的快意,她总算能有阿芙蓉了,“名册,就在哀家的床榻下方的第二块木板下面。”
那本名册里,记载是太后几十年来,在宫中埋下的暗装与势力,一个个人名一个个线人,而邵华池几乎唾手可得,不费一兵一卒。
拿到名册后,邵华池稍微翻看了下,确定这是真品,才塞入胸口。
这一刻,他知道,他在宫内的势力,将有一个质的飞越,能够膨胀到之前无法想象的地步!
踏出的这一步,至关重要!
而这件事的开头,却是傅辰发起的。
之后,邵华池亲自为太后点了阿芙蓉,那烟杆在太后跟前晃,就是偏偏不给。
这样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太可怕了。
“你,你快给我,求求你!”太后疯狂嘶吼。
“孙儿这儿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皇祖母能否应允?”
“你说!”太后咬牙切齿,明明知道是陷阱,但现在她已经别无他法,她是真的怕了这个阴狠小子的手段了。
也不知道像谁的,丽妃倾城,却也柔弱,晋成帝更是个不中用的,他是像他自己吧!
邵华池用手指梳着太后凌乱的头发,那指腹接触到太后的头皮时,太后心中一凉,打了个冷颤,语带恳求,“你到底要哀家做什么,就说吧,只要不难的,哀家都答应你!”
停顿的时间够长了,邵华池才慢条斯理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麻烦太后娘娘在除夕晚宴上,能够表明您是站在九皇子这一边的。”
九皇子得了差事后意气风发,同时大皇子也不知道时不时得到了身后家族和幕僚的指点,居然伏蛰下来,按兵不动了。
这可不是邵华池愿意看到的场景,太平静的话,他就加把火烧一烧!
“你想做什么,是要搅乱这个局面吗!你要得到的究竟什么,难不成是……”皇位?
不不,不可能,皇七子是不可能继位的!
太后到底还是心系这场夺嫡之战的,并不想帮邵华池。如果没有这次阿芙蓉的事情,她是连皇七子叫什么都快不记得了。
现在才发觉,皇七子这是要榨干她的所有价值啊。
她若是在那样一个场合公开支持皇九子,那么接下去将会是怎么样一场龙争虎斗,后面又该如何收场,各方势力又会怎么回应?
“你不能这么做,华池,你身有残疾,不适合继位,何必趟这个浑水?”
“哀家只是个太后,很久都不管事了……”这意思就是自己人微言轻,只有一个尊荣的地位,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
太后说了许久,都不见邵华池回应,而阿芙蓉的味道越来越重,她快受不了了。
“所以,您这是拒绝了。”邵华池闻言,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拿着阿芙蓉的烟杆准备离开。
太后这哪还管的了那许多,“我……我应你便是!”
邵华池回眸一笑,百媚生。
“您为何每次都要如此浪费时间呢,您看看,您的阿芙蓉,孙儿的时间,早些答应不就皆大欢喜吗,您开心,我也开心。”亲自将烟杆递了过去。
太后哪里还管邵华池说什么,她像一条刚刚脱水的鱼,饥渴地吸着。
邵华池看着太后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很卑鄙,而他会继续卑鄙下去。
需要如此,也必须如此。
走出了乌烟瘴气的延寿宫,邵华池望着万里碧空和一片苍茫雪景的皇宫,默然良久。
在傅辰“去世”前,曾给了他几个未来发展的建议以及锦囊,对付太后那是巧合,是顺势而为,而一个人的势力最常用的就是顺势而为,因为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么就需要因地制宜。
而傅辰给他提出的一个个方案和计划,虽然在他离开前还没有开展,但在他离开后,却一件件铺陈开来,影响越来越大。
邵华池眼底含着一丝苦涩和扭曲,这让他怎么忘呢。
傅辰,你真是残忍至极。
人不在,你的影响力却从来没有降低过,就像涟漪一般,越阔越大。
在寿延宫远处,一个身影闪过。
邵华池眼睛一眯,隐约看到了什么,冷笑了起来。
穆君凝,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又想使什么坏招了?难不成以为派人跟踪我,就能有主意?
——晋.江.独.家——
听到墨竹的报告后,穆君凝站在飞羽阁的厅堂里,来回踱步。这是梅妃的住处,而自从傅辰“去世”以后,梅珏亲自到福熙宫的敬佛堂拜见她,她们两人就算“勾搭成奸”,联系上了。
傅辰是莫名其妙失踪的,甚至还立了排位和墓碑,但这事情太过蹊跷了,没前没后,人就突然没了。穆君凝始终没有放弃搜寻,无论宫内还是宫外。
她在进宫的时候已经失去过一次,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却让她再一次失去。
再一次失去的感受,那种空落与痛苦,以及将傅辰拱手让出去的妥协,与悔恨交织在一起,每每夜里都让穆君凝难以安睡,她这么些年压下去的气焰,忽然之间爆发出来了。
按理说,皇贵妃和梅妃,都是晋成帝的妃子,哪怕到死都不可能化为利益共同体,也不太可能进行合作,谁叫她们侍奉同一个男人。
而且,她们都算是一宫之主,一个有势,一个有宠,井水不犯河水。
但偏偏,她们现在却因为令一个男人的去世,而暂时团结了,甚至这个关系还有趋于稳定的可能性。
这时候梅珏正给穆君凝倒着茶,将茶推了过去,看到皇贵妃脸上的焦虑,缓声道:“您还是先歇一会,喝口茶。七殿下那儿的事,可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这可说不定。”穆君凝坐了下来,问道,“我听说,你当初能在国宴上献舞,还是多亏了邵华池?
“的确,不过那是傅辰牵线搭桥的缘故,我本身与七殿下并无交集,不过这份人情如果往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
穆君凝凝视了一会茶杯里旋转的茶叶,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这可不一定,说不定你马上能还了。”
“这是何意?”梅珏知道贵妃娘娘在宫中那么多年,定不会信口开河。
“你现在膝下无子,邵华池也还没上玉牒,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何不要一个属于你的孩子呢?”她有儿有女,自然没可能再多一个正受宠的皇子。
“你的意思……莫非是让七皇子过继到我名下?”梅珏有些震惊,虽然只要是二品以上都有资格过继孩子,但她可不认为她有本事治住那头野狼,“而且……我也没比他大多少……”
“你的辈分在,就够了……”穆君凝微微一笑。
让邵华池成为皇后名下的,那可就是带着正儿八经的嫡子名号了。
无论是不是亲生的,有这个名头在,邵华池焉能动?
.
发现太后在邵华池的帮助下果然状态好了许多后,晋成帝心情总算好了点,现在太后也很少出口恶言,甚至清醒的时候还和以前一样能说几句话,更是话里话外夸了邵华池孝顺,这让晋成帝相信,太后的戒断已经初步有成果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他来了兴致去御花园,就算是冬天,这里的不少植物和花卉一样被看护的相当好,看着花团锦簇的场面,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顺便还“偶遇”了几个妃嫔,不过都被晋成帝打发了。自从晋升了梅妃后,皇帝就好像修身养性了,平日要不处理朝政要不就是去飞羽阁。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掖亭湖,这里还是一样清静,望着平静的湖面,问向身后垂着头待命的安忠海,“你说皇后怎么样?”
“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自是德才兼备,温良贤淑的。”安忠海摸不准皇帝的心思,挑着话回。
“呵呵。”晋成帝好像在讽刺什么似的,“她的贤良淑德可都到了不该用的地方,不过她是朕的皇后,朕也不会动她,倒是小七这傻孩子,还恭恭敬敬地孝顺着她。”
安忠海知道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也不敢多说话,他知道这是皇帝在做某些决定,需要的可不是他的意见。
“皇后的地位尊崇,给小七当母后倒也适合。”
这话就有分歧了,皇后娘娘是宫中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七皇子无论在何种时候,都要尊称母后的。
那么皇上肯定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安忠海想到之前皇上有提过给邵华池过继到皇后那儿。
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特别是在发现皇后只是表面上关心邵华池,实际上分毫没管过,那过继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再提,而且对皇后如此贬低。
也许,在皇上心里,七子现在的地位恐怕比皇后还重要。
皇后的地位,七子的过继——
难道皇上是希望进一步提升七子的地位?
——晋.江.独.家——
从太后那儿得到了名册,可以说“收拢后宫隐藏势力”算是告一段落了,邵华池长久以来的压力终于稍微轻了一些。
回到住处,是重华宫内傅辰住的简陋房子,其实傅辰很少待在这里,他是邵华池的贴身太监,很多时候连晚上值夜都要寸步不离。但偌大皇宫只有这一方天地才让邵华池觉得是容身之地,早上出去之前他就吩咐了碧青给这个屋子准备上好的蜜蜡。
蜜蜡是乾平五年从海的那一头罗斯帝国传入宫中的,皇宫一般用的以普通百姓也买不起的白蜡、虫蜡为主,像宫女太监甚至不受宠的主子,分配的份例只有油灯,也就邵华池这样受宠的皇子才能有这待遇,但每日屋子里都点满了蜜蜡,这般奢侈哪怕是皇帝都快供应不起了。点完十三支蜜蜡,黑暗的小屋顿时被覆盖上了一层温馨柔软,明明只是普通的下人房,简陋朴素,这样一来反衬得像仙境似的,光线是黑暗最神奇的魔法。
要是傅辰回来了,太黑了不认路,这样就好了。
傅辰没有入过他的梦,大约是连梦里也不惜得见到他吧,但他还是奢望到了晚上,那人能够回来看看,哪怕只有一会会也好。他曾听李祥英说过在宫里遇到过鬼火,是以前害死的人前来讨债,宫里阴气重,那么傅辰你但凡有怨,也该回来吧。
“是我害死了你,你不来找我索命,甘心吗?”邵华池轻轻地说道,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温柔和期盼,就像泡沫一样虚幻,一碰就破。
他把傅辰带入夺嫡的漩涡,又让他被挫骨扬灰,傅辰怎么能不恨呢?
但,傅辰恨他,那么他自己呢?
他恨不恨傅辰?
邵华池命令诡子等人带来了一坛坛酒放于屋内,诡子等人忍不住劝道:“主子,您还需要养病,不宜用酒。”
“滚。”
诡子等人没动。
“滚啊!都要和他一样违抗我吗?统统滚出去!”
他是谁,似乎大家都明白,那是个不能提的人。
这才尽数离开,他们知道,这时候邵华池像是一颗被压到极致的泡沫,不能再承受任何重量了。
打开罐子塞头,也不用碗,无知无觉地灌入口中。
只有醉了,他才能完全放纵自己,才有理由去说平日根本不会说的话。
一瓶接一瓶,一罐接一罐。
然后邵华池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的一股脑儿出来了。
“呜……啊”他抱紧酒罐子,眼神迷离,双目无神,醉得是没什么意识了。
“傅辰,来找我吧,我好想你。”
“好想你啊……为什么梦里,都不来。”
“你不愿意见我,便罢了,我不逼你……不逼你了……”一手撑在桌面上,低着头,泻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一字一顿道:“不过你能不能……”
“能不能……从我的世界出去,我不想再想起你了,太痛苦了,那滋味……我不想死,不想跟着你一起走,但脑子控制不住啊……”
“我想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好多事没做……”
“凭什么,你想走就走!”
“远远的滚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了!”
“太痛了……”他捂着胸口。
“滚啊……再也别来了……”
尾音带颤,他浑浑噩噩地又灌了一口酒。
昏过去前,迷迷糊糊地笑起来,耳边嗡嗡作响,呼吸急促,视网膜前布满了水光,模糊了视线。
他喜欢这种痛,痛到了极致就忘了。
傅辰……
求你,放过我吧。
在满屋子的烛光招摇下,显得强悍、疯狂又——脆弱。
.
在远离京城的西北某山崖下,那一处毫无光亮的地方。
两个前后趴在岩石上的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李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缚在手上的绳子了。
那轻轻的一声“嗯?”让傅辰打了个激灵。
傅辰:“……”
一边摸着傅辰颤抖的手臂,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一般,傅辰泛着鸡皮疙瘩,“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经历过三百一十三次刺杀……想杀我?可以……只要你有本事。”
他轻轻舔舐了下傅辰被河流浸湿的脸,感受到那温柔与冰冷交织的肌肤温度,笑了起来,完全不管僵硬的少年。
被发现了。
这个赌注,满盘皆输,他所有之前的隐忍,全部白白葬送了!
傅辰这时候脑中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
“……”
没了声音,良久的沉默。
傅辰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再一次摸着李變天,才发现这人又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但这一定是他的机会!
他必须趁李變天再一次昏过去的时间里,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无论是一不做二不休,还是寻找其他契机。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了岸上,傅辰正在想着解决方案,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在阿一阿三等人来之前!
在这漆黑一片中,他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丝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