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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坛即刻命殿中人退下,自己赶至太子身前,将太子搀起。皇帝痛心疾首,沉声斥道:“你四弟去世,你放声大笑一点不见悲伤。如今他去不过半月,你又在此莺歌燕舞。堂堂一国太子,实在叫朕痛心。”
太子却如一滩烂泥,东倒西歪地向皇帝笑道:“父皇对我这个太子不满意废了我就是,我反正也不想再当这太子了。”说着举手抓头上之冠掷于地上,宝冠上玉珠散落。
皇帝恨铁不成钢,怒极反笑道:“废了你?你说得如此轻松。你以为每一位废太子都能如廖王一般?廖王有开国功勋和太后作保,你又有什么傍身?古往今来如此多的废太子,他们是何下场你清清楚楚。”
太子嬉笑道:“是何下场?是何下场?人生不过百年,谁都难逃一死。”言及“死”字,不免又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不由哭道,“人都要死的,我的程儿也死了。程儿,程儿,你在哪里?”
边唤边站起身来,好似从前与儿子袁程捉迷藏的情形,在大殿上呼来唤去,行至殿上宝座,忽然手指座后,哈哈笑道,“原来躲在这里,叫我好找。”说着便要往座后去拉人,王坛见座后并无一人,拉住太子劝道:“殿下喝多酒眼花,哪来的小郡王?小郡王去逝多年啦。”
太子连连摇头道:“胡说,胡说。他就在这里,就在东宫。我每日每夜都能见到他,每日每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说着忽然手指皇帝身侧道,“瞧瞧,他跑得多快。去找他皇爷爷了。”又过来扯皇帝衣袍。
王坛急忙上前止住他劝道:“太子不可如此。”
皇帝满目悲戚,拂面叹道:“此子不可救也。”乃一扯衣袖,谓之道:“你若果然不想当这太子,便如你意。”言罢拂袖而去。行到大殿门口,忽听见太子歌声传来,唱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清寒月色中,声音听来甚为凄楚。
翌日皇帝升朝,以太子不孝不悌之罪,下令废太子贬为常郊王,又借太祖皇帝大行二十周年祭,令即日起入皇陵为太祖皇帝守陵,无令不得回朝。
立时朝野纷纷,风雨将侵。力保太子的许氏阖府皆人心惶惶。老开国公许钊长子战亡,还有三子——承袭开国公的二子许术、三子荆州侯许杭、四子鸿胪寺卿许林,下朝后,仍在翻云殿外跪谏,为太子说情。从巳时跪到申时,双~腿失去知觉,还不见皇帝传召。眼见日头西斜,一乘轿撵从殿门而入,三子认得是老父许钊之轿,那轿撵从三人身边路过,并未停歇,直入翻云殿书房而去。
当年袁氏走投无路,投奔许钊,许钊识英雄,惜英雄,借兵借地予袁氏,助袁氏一统天下,功绩无人能比,因此有太祖皇帝赐不传而入之权,可随意出入宫廷。许钊到得书房,皇帝依旧在,命人将许钊搀入赐座。许钊虽然老态龙钟,但神志尚清,不肯归坐,只跪下请罪道:“三子愚顽鲁莽还请陛下恕其不敬之罪。”
皇帝道:“许公不必如此。许公能够前来,应知朕已等候多时。”又亲自将许钊扶起。
更漏声声,殿内秉烛,殿外暮合,许钊才从殿内出来。中秋刚过,暑气未消,三子俱已力不能支,东倒西歪,许钊心中感慨无限,谓三子道:“古往今来帝王皆不喜受制于人,尔等跪谏形同逼宫。我许家恩宠已极,切不可恃宠而骄,还不快快退去。”
许钊已是九十高龄,早已颐养天年,惊动老父,三子俱是内疚。可这会儿跪了这许久,眼晕目眩,口干舌燥,站立不能。皇帝命宫人取了三乘软榻,将三人抬出宫门。门口许氏孙辈,许令冶、许令冲等早已率家人等候多时,接过轿子谢恩而去。回至家中,众儿孙赶紧请郎中问药,又伺候换衣洗漱,忙至巳时末。第二日,三子不敢懈怠,又往父亲院中来请罪,时至晌午,许钊方令人传出一张字帛交予三子,三子展开看了,上书只一个:“珝”字,不由面面相觑。
安诚王府,陆雨因覆雨剑谱被烧毁,便想将所学记录下来重新成册。这日正在房中整理,忽一道劲风扑窗而入,迎面袭来,她侧身躲过,只听“啪”一声,转眼看,身旁橱柜一颗石子直钉入内、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