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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们个个吓得不敢抬头,一个劲儿盯着地面,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底下去。
在宫里待久了,他们当然知道宫里很多地方都免不了阴司,尤其是这种关乎龙种的事,古往今来陷害与被陷害的人还少吗?
只是这位浅贵妃又和别的娘娘不太一样。
至少,这是第一个怀上龙种的。
至少,这是帝王护着疼着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丝差错的……
只不过,在此期间,这主子还是不免受了多次伤害,每一次都几乎丧命。在这个后宫里,人人都想要她们母子的命,除了帝王之外,似乎就没有人是真心护着她们待她们好的。
太医们一个个都搞不懂,为何明知最后的结果免不了一死,还是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去尝试祸害这主子,当真是为了圣宠就连命都不要了吗?
人心啊,果然是不太平。
长久的沉默……
君墨影微眯的梦眸愈显深邃,冷面寒霜还是一如既往的骇人。薄唇轻掀,微哑的声音绷得很紧,“只是寻常的催产药?”
院正点点头:“回皇上,只是寻常的催产药。”
“你们每日来给浅贵妃请脉,为何从来没发现她有早产的迹象?”
“皇上!”太医们又是一急,接连好几个人都发出了声音,“臣等昨日来请脉的时候娘娘还是好好的,并没有早产迹象。可是今日还未到请脉时间,梦央宫就来人宣太医,臣等也是到了此处才发现……娘娘早产了!”
每日一大早都有请脉,由此说明被人下药的时间是昨天早晨到今天早晨。
君墨影不得不联想到昨日来过梦央宫的那些女人,是她们之中的某一个,还是某几个,抑或她们全都有份参与?
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既然敢在他三令五申之后做出这样的事,就怪不得他冷血无情了!
“娘娘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君墨影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沉声问道。
“这……”太医们全都面露迟疑。
君墨影蓦地冷笑一声:“你们现在是想跟朕说,你们也不知道不确定,让朕就这样等着?”
怒气陡然上涌,根本抑制不住。
“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院正连连摇头,“只是娘娘的身子确实没有问题,脉象虽然虚弱却也平稳,只要休息一段时间,肯定就能醒过来!”
院正胆敢夸下这样的海口,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怕被帝王的怒火波及,只得安抚,可另一方面,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帝王面前胡言乱语的,心里没有十成把握,他不会说这样的话,凭借他多年的医术诊断下来,确实就是这样的脉象没错。
君墨影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就不再为难他了。
“出去。”
紧蹙的眉心似乎已经无法松开,君墨影右手微微一扬,露出那处带血的印记,指着门口方向不想再看到他们,“今晚守在外头,有什么情况朕会随时让你们进来。”
“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太医们当然不会因为要在外头守一个晚上而觉得不满。
只是,目光触及帝王的手上的血印,顿时吓了一跳,院正连声道:“皇上,您的手……”
君墨影甩袖将手收了回来,“没事。”
摆明是不愿包扎的意思。
院正微微叹了口气,“皇上您这样,若是娘娘醒来见了,定是要难过的。”
虽然太医当时并不在场,只是看到那个类似牙印的存在,再联系床上那主子唇上那些干涸的血,差不多就明白了。他们冷静睿智的帝王啊,只怕真的是栽在这主子身上了。
“横竖娘娘现在还没醒来,不如皇上趁这段时间让微臣清理一下伤口?”
君墨影闭了闭眼,把手伸了出去。
一个晚上,她都没有醒。
按照太医那话的意思,她明明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留下太医们在梦央宫守着,到了早朝时间,君墨影还是离了梦央宫去上朝了。
早朝的时候,所有的大臣都知道东阑的第一位皇子在昨日出生了,满以为帝王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到此事,没想到,从始至终,帝王都一言不发,脸色冷得让他们不敢开口。
知情者都明白,那无非是因为浅贵妃还没有醒来罢了。
当然,他们能看出的只是帝王心情不好,却不知帝王连这时候都在分心想那还未醒来的小东西。
早朝一结束,帝王就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们。
回到梦央宫,还没走到内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叫。
君墨影眉心猛地一跳,冲了进去。
李德通呆愣了一瞬,也连忙跟着一道冲进去。要是他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声音,是那小姑奶奶在叫?这是终于醒过来了?
可是,孩子都已经生完了,为何还会叫得这么……凄厉?
走进去一看,里面的场景彻底把他吓了一跳。
饶是君墨影镇定,也不由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言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把自己蜷成一团紧紧缩在角落里的小东西,或许是刚刚生过孩子的原因,睡了一天一夜仍是让人觉得她形容憔悴,双眼空洞。
刚来得及朝那边走了两步,又是“啊——”的一声尖叫,君墨影的脚步就这么生生止住。
错愕还在他眼中未曾褪去,君墨影转过去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太医,咬牙切齿地问:“谁来给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院正一抬头就正对上帝王紧紧绷起的下颚,心跳又像是漏了一拍。
他闭上眼,像是即将要被执行死刑的犯人,颤声道:“回皇上,您去上朝之后不久,娘娘就醒了。”
在帝王冷冽寒凉又犀利的视线中,他猛地一哆嗦,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继续道:“可是娘娘醒来之后就……就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让接近。臣等和娘娘说话,娘娘好像,好像也听不懂……”
简单来说,不是失忆,是疯了。
君墨影狠狠一震。
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让接近?也包括他吗?
不,他不信。
几乎是立刻就重新转回去狠狠地盯着梦言,目光并非凶恶,只是太过笔直的视线让旁人看了也觉发憷,刚刚抬脚,甚至没来得及迈开一步,女子尖叫的嗓音再一次划破众人耳膜。
君墨影满目痛色,玄黑的梦眸中倒映的只有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此刻的她就像一个无助的婴儿,比他们的孩子更甚,视线刚一触及他的就会猛地缩回去。
她在怕他么?
这个认知让君墨影心里觉得无比挫败,“言言,你不认识朕了吗?”他不死心地朝她走过去,任由她尖叫着疯狂得摇头后退,直至后背抵住坚硬的墙面。
退无可退。
君墨影强行压下心头不忍,单膝跪在床上,身体向她那个方向倾过去,长臂一捞就作势要将她拥进怀里。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过强硬,还是他的脸色太难看,抑或是他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让她觉得害怕,梦言就这么一边叫一边哭了出来。
“啊……啊……”
大约是不敢对他动手,除了摇头和尖叫,梦言给他的唯一反应就是连不断颤抖的身体,其他的一概没有,甚至没有君墨影预料中那一下下砸落在他身上的拳头。
其实在君墨影心里,他的小东西一直都挺厉害的,起码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加掩饰地表达她的心情。可是看看现在,她就连拒绝也不敢,只能用眼泪来表达她的心情。
他宁愿她打他的。
“言言,别怕……是朕。”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脑想借此让她平静下来,“朕不会伤害你的,别怕,乖……”
低沉安抚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却半点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君墨影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她越哭越凶的模样,哭得他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泛疼。
心里难受的又何止他一人,在场众人无一不为眼前这一幕动容。
他们知道帝王紧张浅贵妃,可那是对从前那个聪明伶俐又通透的女子,哪儿是对现在这个疯子?要真说起来,对于这么一个疯子,换做历朝历代的帝王,那都是觉得不详、要将其打入冷宫才行的呀!
可看看现在,帝王分明是难受到了心坎儿里。
温热干燥的大掌如往常所有时候一样,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法完成这项工作,只因他每次刚擦完,又有更多的成串的泪珠子不停往下掉。
而她近乎低吼的尖叫声听在他的耳朵里,更是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在他心口。
从来没见她这么哭过,从来没有。
冬阳终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不管是帝王的难受心疼和温柔,还是主子的害怕尖叫和颤抖,她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不顾众人惊愕的眼神,也不管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惹怒帝王,一下子冲到床边,跪倒在帝王脚下。
“皇上,求求您,您暂时先不要靠近娘娘好不好?”
冬阳自己也怕得要死,可是一看到梦言泪眼模糊的样子,她就壮着胆子道:“皇上,娘娘她……现在好像很怕人接近,不如您先离开一下,看看娘娘会不会停下来好不好?”
主子怕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让接近。
或许帝王的办法会有用,时间长了主子就不哭不叫了,可是她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主子的嗓子都已经哑了,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君墨影的身体因为冬阳这句话倏地一僵,是啊,他怎么会看不出呢,她怕他,她抗拒他。
可他偏偏就是不信邪,非要待在她身边,哪怕她的眼泪泛滥成灾。
是他不好。
君墨影滞着呼吸,深吸了一口气,“言言,不哭了。朕走,好不好?”他终于慢慢把怀里的人放开,后退了几步。
冬阳看着床上那人倏地一下蜷得更紧,那架势几乎是要把自个儿贴到墙后面去。
哭喊声却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冬阳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娘娘别怕,奴婢是冬阳。”她试探着徐徐朝前,哽着嗓子道:“您别怕奴婢,让奴婢给您擦擦,好不好?”
看得出,梦言还是怕。
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对冬阳的抗拒没有对君墨影那么明显——起码在冬阳过去的时候她不会尖叫,只是满脸戒备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相似的场景让冬阳想到了主子当初替皇上挡剑之后醒来的样子,似乎也是这样有些害怕,只是当时的主子却只是没了记忆本能地紧张,而如今……
她甚至怀疑,主子还会不会说话。
终于,在她手里的丝绢碰到梦言的脸时,梦言没有出声。
冬阳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主子终于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抗拒,否则要她们如何近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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