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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通闻言,立即冷笑一声,这都要成为阶下囚的人了,还敢这么嚣张?
要不怎么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的呢?
瞧瞧人家浅贵妃,那才是真正的宠冠六宫又位高权重,便是帝王也让着她,让到没有底线了都。可就是那样一个主子,何曾见她对哪个下人发过火?对着哪个奴才的时候,她不是温温柔柔、笑脸相迎?
或许只有曦妃、华妃、绮妃,还有那些个不受宠的主子,才会借着打骂奴才来发泄她们心中求而不得的怒火。说到底,狂躁得令人发指的背后其实就是深宫里一个失宠的女人而已。
当真是可怜,可悲!
“娘娘的脾气真是大得很啊。只可惜,咱家不是来通知娘娘什么话的,而是——奉皇上之命,来拿娘娘问罪的!”李德通嘲弄得连半分掩饰都没有的话语直接砸向华妃,一下子让那个前一秒还高高在满身骄傲的女人入坠冰窖,寒意浸袭全身。
“李德通,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本宫!你这个狗奴才,你不能这样对本宫,你不得好死……”
被人押解着朝外朝阳宫走去,华妃还是不断挣扎着寻求最后一丝生的希望,一边哭喊一边怒骂,脸上精致的妆容渐渐胡花,发髻上的坠子也随着她的挣扎甩落了一支。
李德通在帝王面前当值这么多年,这宫里早已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来骂他。这些个主子还当真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了,其实说到底,这种时候还不如他这个奴才呢!
“奴才是狗奴才如何,现在还不是照样押着您高高在上的华妃娘娘?”
李德通很少发火,向来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是对着那些失宠的主子也不会落井下石。
所以他此刻的态度更让华妃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被带到刑房的时候,华妃经过一路上不断的挣扎,早已狼狈得与她平日刻意伪装出来的高贵全然不符。
“皇上——!”她凄惨地嘶吼一声,见到帝王高坐主位之上,想也不想便要朝他扑过去。
可是在走上那台阶的时候,心中太急,一时不察就绊倒在了台阶下面,摔得愈发狼狈。
李德通原本还想阻止她,此刻一见,便干脆站在一旁不动了。
周围看好戏的女人早已聚集一堂,还有张进这个负责主审绮妃中毒一案的大理寺卿。
皇后的目光深凝在华妃身上,后来,又几不可察地转向了那个躺在大堂中央的已经咽气的小太监身上——那是华妃从宫里带来的人。
云贵妃眸光寒凉,没有看向在座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也不像其他妃嫔那样时不时地看一眼帝王,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剩余的其他人,视线几乎都是含着一丝嘲弄讽刺,就这么直直地落在华妃身上。
如针刺一般。
华妃哭喊着自己是清白的,从一进来开始,她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帝王身上,所以几乎是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众人不太友善——不,应该说是相当恶劣的目光。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哪怕是被帝王打了一个巴掌禁足的那次,也不似今日。
顿时就惨白了一张脸,哭喊抽泣着道:“皇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您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难道是因为臣妾那日为难了浅贵妃吗?那臣妾愿意道歉,只求……”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这才发现梦言根本就没有来。
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堵在胸腔,憋得她浑身难受。这样的场合,虽然她什么都不愿意承认,可到底是跟绮妃之死有关的,梦言竟然不出席?
想起前两日,绮妃死的那一回,还有今日“找出新证据”的时候,梦言两次出现在玉娇阁里,可是帝王两次说的话,都只是让梦言回去。
在外人看来那是多么严重的罪过啊,但凡帝王能公平一点,又怎么可能只让梦言回去?
半句责备也没有。
所以现在这样的场合,帝王也不让梦言出席吗?
任何可能存在的责难与委屈也不让她受,全心全意地将她护在身后,这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陛下吗?
原来一个向来只处理国家大事的帝王,一个对任何事都似满不在乎的男人,在对一个女人付出真心的时候,也可以像这样周到地将所有细节全部考虑进去,如此温柔细致。
“若是道歉有用,还要律法何用?”
对于她哭喊了半天的结果,就是帝王扔给她的这么一句充满冷意的反问。
华妃顿时震得失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意识再次回笼,是帝王指着地上那具尸体问她,“这个人,你可认识?”
华妃连矢口否认也不行,谁都知道这是她从宫里带来的人,否认又有何用?
“是,是臣妾带来的。”她颤抖着声音开口。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狗奴才会死?
明明她是让他去找别人去做的假传圣旨的事儿,为什么最后死的却是他?
就算最后东窗事发,被帝王发现了这件事,那该死的也应该是那个办事的小太监才对啊!
“你可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帝王嘴角扯出一抹冷冽慑人的弧度,一双狭长的梦眸紧紧盯着地上跪着的脸色惨白的女人,犀利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射去。
彻骨的嗓音宛若一把尖刀,狠狠扎在华妃心口上,一阵阵地淌血。
“臣妾……臣妾不知道。”她颤抖着声音,牙齿不停地哆嗦着,“虽然他是臣妾带来的人,可是皇上,臣妾宫里有那么多的奴才,不可能每一个,臣妾都知道他们成天在干什么啊!”越说,她的脸色就越白,到最后已经是语不成句,连出声都艰难,“就算,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跟臣妾没有关系,臣妾真的……真的不知道……”
“你倒是撇得干净啊。”
此时此刻,华妃看着帝王冷峻的侧颜,分明勾着一抹弧度,却让她连正视的勇气也没有。
就在她因为这句话心惊肉跳的时候,帝王嘲弄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就算你全然不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可他是你的奴才,你觉得,他犯下如此荒唐得要杀头的大罪,你这个主子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华妃微微一震,泪珠子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滞着呼吸,仓惶道:“皇上,求求您,先告诉臣妾,他究竟犯了什么罪,又为何会变成一具尸体躺在这儿,好不好?臣妾真的对他所做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求皇上,先告诉臣妾好不好?”
帝王微微眯起了眼,在华妃看来,那就是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只要她再多解释几句,就可以博得帝王的同情、甚至是彻底和这狗奴才撇清关系。
“皇上……”她浑身凌乱,又扬起了嗓音狼狈地哭喊道:“您就相信臣妾一回。就算真的要让臣妾死,也不要当臣妾当一个冤死的糊涂鬼,好不好?”
闻言,帝王便突兀地低低地笑出声来。
人啊,果然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一种生物。此刻华妃的表情,当真是足够以假乱真的。
“好,朕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寒凉得如同腊月飞霜的嗓音落下,帝王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这个狗奴才,就是昨日假传圣旨让浅贵妃到玉娇阁去的人!他不过是个奴才,你觉得他何以会这么大胆,做出这样的事?华妃,不需要其他任何罪名,单是一条假传圣旨,就足够你死一百次的了!”
华妃怔怔地望着他幽潭般漆黑深邃的眸子,那里面,除了冷,还是冷。
完全没有半点其他情绪。
她胸口一震,一颗心似是要跳出喉咙:“若是皇上要臣妾为这奴才抵罪,或者皇上是因为臣妾得罪了浅贵妃而借故处死臣妾,那么皇上直说一声就是,不必这样麻烦。臣妾的一颗心永远向着皇上,只要皇上说一句要臣妾死……臣妾,绝无二话!”
她在赌,赌她示弱,帝王会心软。
可是她显然想太多,除了梦言以外,没有人可以让他心软。
所以闻言,帝王便冷冷地嗤笑一声,“既然你那么想死,朕当然不会阻止你。只不过,不要把原因归结到梦言身上去,她跟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她的宠爱,是朕给的。若是你真的有本事,就拿朕下手,别成天都想着如何去陷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华妃身形一晃,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已经被她咬破,逐渐渗出一抹嫣红的血色来。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嫔妃全都因为帝王这句话狠狠震了一下。
梦言的宠爱,是帝王给的。
所以无论她们有任何怨毒愤恨,都不该对着那个女人,是吗?
不,不是这样。
若是世上没有这么一个女人,帝王不就会多看她们一眼了吗?
帝王见华妃一幅震惊得不行的样子,似乎连话也说不出来,眉目间尽是冷芒,转过头去看了张进一眼,示意他把人带进来。
看到帝王这个动作,华妃就知道大事不好。
今日等待她的,似乎还不是地上那个狗奴才这么简单。
张进是大理寺卿,对于查案一事本来也是擅长的。今日他心存疑惑,所以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华妃,想要从她脸上的表情里分辨出一点东西来。
所以他当然没有错过华妃在看到地上那小太监时,那种震惊错愕的表情。
人的下意识第一反应是不会作假的,所以要说华妃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信。可若是说事情全部都只是华妃一个人做的,他同样也不信。
心情颇为复杂地让人带来了翡翠,他再次看到华妃的瞳孔剧烈一缩。
那一刻,他几乎确定下来,小太监假传圣旨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在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太监时,华妃眼中闪过的除了极度的畏惧,还有极度的震惊,就仿佛事情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是的。然而,在看到翡翠的时候,她的畏惧更多了,震惊却少了很多。
所以这里面,必然另有隐情。
翡翠是被人抬进来的,按照她此刻受刑的程度,已经无法自己下地走路。脸上、身上、手上,到处都是伤,到处都带着被鞭子和板子打过的痕迹。
拖着一室血腥,刺伤了众人的眼,震惊了众人的心。
想起翡翠刚刚才提供了“新证词”,此刻就被打成这样,众人不禁愕然地看向帝王。
难道就因为说了那些话,帝王就对他用刑了吗?
若真的是如此,帝王又为何还让她出来作证?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人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肯招的呢?
不是有一个词,叫做屈打成招么。
众人一个个都心怀忐忑,看着台阶下跪着的华妃,突然觉得,这个不长眼的笨女人,今日是熬不过这一劫了。
“华妃,你看到了吗?”帝王嗓音淡淡却似浸袭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翡翠——这个受了你的威逼陷害梦言的人,现在已经全招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