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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去非微觉诧异,只当她女孩子的心事难以捉摸,便也不拂她意,低头在她额间轻啄一下,随之借掌力将她扶起,取来古琴后方问:
“你喜欢哪首曲子?”
琬宁此刻心头漾满了欢喜,温顺地坐到他身侧,望着他浅浅笑:“大公子最喜爱的哪首曲子?”成去非略一思忖,一面调弦,一面道:“静斋做过一首《山河赋》,你想听么?”琬宁默默点头,“我听大公子所爱的。”
“无须如此,”成去非停下动作,“你定也有自己所爱,说来听听。”琬宁含羞垂眸:“我年幼时在家中听兄长奏《猗兰操》,十分喜爱,不知大公子能奏否?”成去非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也甚爱之,只怕我琴艺不如你家兄长,姑且一听?”琬宁仰面又问:“奏完《猗兰操》,再奏《山河赋》好么?”成去非面上无甚表情地睨她一眼:“得寸进尺。”琬宁面上一红,知他口气虽冷淡,但意思是应了的,便小心往他跟前凑了又凑,成去非刚要挑弦,手忽停放下来,扭头问她:
“我险些忘问你的意思,嫁给我,是愿意的罢?”
琬宁不料他如此相问,急忙躲开他投过来的目光,也不言语,成去非想了想,道:“你不说话,我便当成是愿意的了。”
调子刚起,一阵急骤的叩门声响起,琬宁身子一颤,不由想要起身,成去非已放下琴,掀了帘子出来。
“大公子,司隶校尉大人请你速往公主府!”赵器近前一步禀道,“马已给您备好!”
“说是何事没有?”成去非正问赵器话,身后琬宁抱着氅衣追了出来,见他要走,忙奔上前去,蹙眉替他穿戴好,唇翕动了两下,果真下着雪呢,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抬首望了望他,成去非随手整了整衣裳,道:“进屋吧,外面冷。”说罢折身同赵器匆忙去了。
风雪渐迷人眼,琬宁心头是说不出的怅惘,呆立了片刻,方转身进屋。
因落雪的缘故,天本分外阴沉,此刻半条长干里,却被火光映成绯红的瀑布,长铺而去,雪花夹杂着冲天的热浪,一时说不清是寒是暖。
司隶校尉朱治的肩头眉头已落了一层雪花。
一众中都官徒隶手执火炬,分作两列,朱治就站在这两队中央,那边飞来一徒隶报道:“回大人,已粗略查清,长干里被杀百姓百余人,被毁店铺十余家,那些被捉住的僧人,好似疯子一般,只知屠戮,其余一概不知,属下怀疑这些僧人像是用了某种狂药!”
蜿蜒的血迹一直延伸至公主府大门阶下,朱治掩面咳了两声,血腥之味在清冽的雪中更为刺鼻,接到长干里有沙门聚众造乱后,他半分也未耽搁,快速集结了千余中都官徒隶直朝长干里扑来,却不料那些僧众正野兽般在街上砍杀无辜百姓,朱治惊骇之余,忙命人围上绞杀,最终还是有一撮人逃脱,一路顺着踪迹摸过来,再抬首,入目的竟是赫赫的公主府,朱治不由倒吸一口气冷气,遣人上前试探,不过横遭白眼,那本就只露一条缝隙的大门又重重阖上。
“报!”又有人下马飞奔而来,“今上口谕,命尽快捉拿僧犯,押送廷尉署!”
这已是天子急下的第二道口谕,朱治不由朝乌衣巷方向又张望了一番,旁侧属官见状道:“大人,今上可并未下旨让大公子插手此事,您看是不是……”
朱治抬眸看了看公主府那几个大字,冷冷一笑:“倘真是跟殿下有瓜葛,那便也是成府的家事,你可知今上为何不下这道旨意?”
属官愣了愣,朱治已自顾接道:“眼下还有谁能比成家大公子更适合来盘查此事?别忘了,后面还有廷尉署在等着。”
属官似懂非懂正要点头,耳畔只听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回眸相看时,朱治已抖了抖身上积雪,朝那马匹来的方向大步去了。
成去非策马行至朱治面前,方翻身下马,朱治上前见了礼,一面陪他往公主府前走,一面将事情细说了遍,直到成去非在那府前站定,又低首往四下里打量了有时,朱治方道:
“录公看这事接下来要如何应付?某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成去非一张脸在火把的映照下沉浮不定,手中仍持着马鞭,默了片刻,径直往台阶上走了,朱治见他如此,遂朝属下打了个眼风,立即有两人提剑随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