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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做的很多事,在她眼里,已经足够靠谱了。
“我的意思是,”郑意眠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长得比他们好看,皮肤比他们好,这具身体比他们金贵,打架受伤太不划算了,太亏了。”
梁寓看了她许久,半晌酝出一点儿柔和的笑意,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郑意眠点头,在周围找垃圾桶,忽然听到梁寓问:“上次你说考虑,考虑得怎么样了?”
闻言,她怔了怔,旋即认真思考起来。
“在认真考虑你,”她一板一眼的样子显得尤为可爱,“你要好好表现呀。”
梁寓失笑,挑眉:“表现完了就能转正了?”
她轻言细语,声音慢得不像是纠正:“……表现好。”
“怎么样算表现好?”梁寓成心逗她,像在看一只小奶猫来回打转,“我以前表现不好?”
她实在无话可说了,脸唰一下红起来:“挺好的……”
梁寓笑意更深,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知道了,会更好的。”
这句话说完,他决定不逗她,换一个话题。
“刚刚进场,有没有看到我进球?”
她抬头:“她们欢呼是因为你进球吗?”又摇头:“我没看到,你进了个什么球?”
梁寓:“扣篮。”
听到这两个字,她像是想着什么:“扣篮啊……我从小到大,好像都没见过人扣篮。”
“明天来,”他又揉揉她的头发,“明天给你看一次。”
当晚回寝,郑意眠给高中闺蜜林盏打了电话,两个人聊了两三个小时,一直在说生活里琐碎的小事。
说到最后,郑意眠提起了梁寓和球赛,以及迟迟不到来的,合时宜的心动。
林盏捧着手机,在电话那头反问她:“是因为心动,所以才喜欢他吗?”
郑意眠哑然。
林盏否定道:“不是的,眠眠。不是因为心动,所以喜欢这个人,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会对他心动。但是很多时候,人的喜欢往往不自知,只有靠那一刹那的心动,你才能明白——原来你喜欢这个人。”
最后,林盏又笑着问她:“你知道心动是什么样的吗?”
第二天的球赛在下午准时开始。
郑意眠和里面得到了两个好位置,就坐在比赛队员的后面那排,场上风光尽收眼底。
说实话,她不太能看得懂这个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场上一块儿兴奋,后面有拉拉队,喊得很卖力。
场馆像是缓慢起伏的水平面,偶尔有一两个进球,如巨石投入,水面泛起波澜般的欢呼。
伴随着一声尖叫溢出水平面,超强音波让水面开始激荡,大家齐齐站起身,视线全部一起投向场馆中跳起接球的梁寓。
——比赛快结束了,而梁寓,拿到球了。
郑意眠迷蒙地想着,这时候假如能扣个篮,肯定很传奇吧。
梁寓轻盈起跃,被汗沾湿的刘海儿在额前轻轻颤动,印有十号数字的球衣随着起跳的动作灌满长风,在身后弯出一个漂亮莹润的弧度。
他单手持球,挥臂,球迅速入筐,整个动作迅疾又极富美感。
赵远站起来,率先替郑意眠激动:“我靠,又是扣篮!”
因为扣篮,他短暂地以手抓着篮筐,整个人悬在篮筐下。
而后,他松手,落地,有汗顺着他分明的轮廓滑下,带过他脖颈,汇入他衣襟中。
时间好像静止了片刻。
比赛结束。
场上欢呼如潮,梁寓直起身,拨开额前遮挡眼睛的碎发,伸手接过递来的白色毛巾,难耐地仰头,修长手指抓着毛巾,擦过自己满是汗的脖子。
白色毛巾刮过他分明的喉结。
他喘息着走回位置上喝水,顺便把位置上的东西拎起来,递给郑意眠。
郑意眠接过,发现是杯柠檬水。
今天刚出门的时候,她是想买柠檬水的,可惜时间不够,没有买成。
喝完水,梁寓手扶着椅背,身子朝郑意眠靠过来。
即使流过汗,他身上的味道依然是干净的雪香。
他压低声音,问道:“看见了?”
郑意眠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看见什么?”
“不是说没看过扣篮?”他声音里糅着一点勾人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刚刚那个扣篮,给你看的。”
郑意眠下意识收紧手指,抓紧了柠檬水外的包装袋。
袋子发出悉率碎响。
动心会是哪一个瞬间呢?
也许是,你今天刚好想喝一杯柠檬水,而他恰好给你买了一杯柠檬水;
又或许是,你看比赛前刚好想看十号选手,而他正好就穿着十号球衣;
又可能,你在看向他的那一刻,内心忽然想“要是能扣个篮肯定很传奇吧”,而他恰好,为你而扣篮。
真是个极其傲慢、不讲道理、又绮丽烂漫的,无厘头的瞬间。
她抬头看向梁寓的时候,光逆向而来,风穿堂而过。
昨晚电话里,林盏的字字句句还言犹在耳。
——心动是什么?
如扁舟泊岸,羁鸟归林,夏蝉落枝,你全然归顺于他,从身体到灵魂,都得以栖息。
郑意眠捧着那杯柠檬水,缓缓地、缓缓地自我确定道。
这个感觉,她好像,知道了。
人一旦确定了什么,再往后去,建立在这个自知情感上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郑意眠看着梁寓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再度上场,周遭传来卖力的呐喊,听着各种声音呐喊了“梁寓”二字后,她竟难得生出了一些……骄傲的感觉。
很奇怪,好像这个人,同她真的已经有什么关系了。
又好像是,在暗暗地喜悦,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很优秀的人。
各种情感交织迸发,那一瞬间,居然让郑意眠不知如何是好。
震耳欲聋的世界里,她仿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视线中那人的脚步声。
嗒,嗒,嗒。
她抬起手臂,喝了一口柠檬水。
酸涩且甜的饮料刺激着味蕾,勾出一股清淡,但余韵仍长的回味。
郑意眠抬手扶住吸管,场上战况如何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内心里蹦出无数个分支,思索着完全不该她思索的问题。
忽然,李敏尖叫着站起来。
郑意眠不知所以,也跟着站起来,李敏举起她的手就开始呐喊:“赢了!我们赢了!”
郑意眠:“啊……这么快就赢了吗?”
李敏狐疑看她:“你在发呆吗我的大小姐?这种时候了你居然有!闲!工!夫!发!呆!你看不到梁寓进了多少个球吗?!你没看到他有多苏吗?!”
“没,”话出口,郑意眠摇摇头,“不对,看到了。”
“你怎么像神志不清了似的,”李敏指指她,“你脸怎么红了?”
郑意眠抬手,以手背冰了冰自己的脸颊,道:“热的。”
她们讨论间,梁寓已经率先回到位置上。
赵远不知怎么的,正在被大家庆祝着往高处抛,他大叫着落下来,又被接住,再往上。
梁寓回到位置上,头发全湿了,十号球衣也紧紧贴在身上,紧贴的球衣勾勒出他流畅的腰肢线条。
他伸手拿水,为了降温,把一满瓶水全部自头上浇下。
水浇过他刘海儿,在他眼前短暂地形成一个雨帘,旋即顺着他鼻骨往下淌,悬在下颚处。
他抹了一把,正想喝水,发现自己已经抽走了箱子里的最后一瓶矿泉水。
伸手扑了个空,梁寓下意识皱眉,再转过头,就看到郑意眠把自己的的柠檬水递了过来。
她像是完全没想到什么别的,只是示意道:“喝我的吧。”
他瞟她一眼,居然像有些受宠若惊似的摸了摸下耳垂,这才把水接过来。
他指尖钳着杯沿,垂眸,嘴唇碰上吸管。
杯底的柠檬水被吸上来,入口甘甜,全无酸涩。
柠檬水被她喝了一小半,不知道是哪儿还缠着一股独属于她的荔枝味儿,无孔不入地渗进他四肢百骸。
很甜。
但甜的东西,越喝越渴,越渴却是越想喝了。
喝干净杯里的柠檬水,梁寓松口,唇上软肉似乎还有点儿舍不得地脱离吸管。
晃晃杯子,底下只躺着一片柠檬。
郑意眠抬头看他:“还渴吗?”
梁寓正要开口,被人放过的赵远终于踉跄地走回来,拍一把他的背:“走啊寓哥,还不去洗澡?!我们等下不是还有活动?”
郑意眠这才想起梁寓的包还被自己抱在身上,她问梁寓:“等下还有什么活动吗?”
“学生会有个猜谜的什么活动要办,”梁寓道,“我得去一趟。”
“猜谜吗?在哪儿?”
“图书馆门口,”梁寓像是思索了什么,而后道,“你去吗,报名签到有学分拿。”
郑意眠还在思索晚上有没有什么事儿,李敏倒是一拍大腿:“好啊,既然有学分,那我们就去吧,眠眠。”
郑意眠点点头,说好。
“哦对,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李敏站起来,对郑意眠挥手道,“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图书馆再见,你就先跟着梁寓一起吧。”
郑意眠还没接话,李敏已经顺着过道急速飞奔了出去。
梁寓看向赵远。
赵远轻咳一声:“我还要清东西,你们先去吧。”
梁寓似有若无地轻应了声,手指搭在椅背上敲了敲,给了郑意眠站起来的时间,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郑意眠跟在他身后,走出好几步,才忽然反应过来,问道:“……我们先去哪儿?”
梁寓言简意赅:“洗澡。”
洗澡?
说话间,已经到了浴室门口。
梁寓伸手,把她扶到最外面的长椅上坐下,笑道:“我刚出过汗,现在去洗个澡,等我一会,马上出来。”
她点头,说:“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梁寓走出去两步,回头看,她正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玩手机。
头顶树叶沙沙响动,日光筛了一地铜钱大小的碎金。
她好整以暇地把他的包放在腿上,双手环住,下巴就搁在他的书包上。
梁寓心里渗出些微得意之感,不过半晌,又全都消弭。
妈的,连书包都比他福利好。
梁寓进了浴室后不久,赵远也到这边来了。
可能是篮球赛打得太兴奋了,一兴奋就容易精神失常,一精神失常,他说话就不过脑子。
于是他颇为激动地一挥手,熟稔地跟郑意眠打了个招呼:“嫂子,你在这儿干嘛呢?”
话脱口而出的刹那,怎么说呢,赵远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完了,说错话了。
八字还没一撇,他居然熟练地管人家叫嫂子?
赵远搜肠刮肚,心里还怀着一点“万一她没听到呢”的侥幸,挠挠脑袋试图转移话题:“那个……”
谁知道郑意眠居然点点头,开口道:“梁寓进去洗澡了,我在这里等他。”
她脸上一丝异样端倪都没有,神色如常得仿佛赵远只是在问她天气。
赵远一看这情况没问题啊,立马点头笑道:“是,是哦,那我,我也先进去了哈。”
郑意眠点点头,目送赵远也进去了,一低头,感觉到哪儿不太对了。
赵远……刚刚……叫她……嫂子?
而且她,还答应了?
她血液上涌,耳尖发烫,看着屏幕的眼神略有闪烁。
读了半天,微博里一条消息都没读进去,仿佛每一条微博都是那两个字——
朋友A:【今天的嫂子好好喝哦,下次再来二刷[兔子]】
朋友B:【有什么比被人叫嫂子更幸福的呢?】
朋友C:【嫂子……你变了……】
郑意眠闭眼,崩溃地扶住额头。
再睁开眼,仔细地重读——
朋友A:【今天的奶茶好好喝哦,下次再来二刷[兔子]】
朋友B:【有什么比被人叫小姐姐更幸福的呢?】
朋友C:【狗子……你变了……】
郑意眠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把手机看穿,一个人正不知跟谁较劲着呢,忽然感觉到面前站了个人。
梁寓只穿了条长裤,上半身未着丝毫,光打在他肌肉匀称的身躯上,走向清晰。
郑意眠的反射弧拉得老远,跟树懒似的杵在那儿当木头,是梁寓伸出手,指指她怀里的包,语调像是惋惜,却难掩狡黠。
“我衣服在包里。”
郑意眠这才回过神,拉开梁寓的拉链,话都说不利索:“那我我给你找,是哪件……”
她整张脸恨不得埋进书包里。
埋进去,如果不用钻出来,就好了。
梁寓笑,声音低低沉沉的,窜入她耳朵里。
“里面只有一件衣服。”
郑意眠扯出那件衬衫,依然把脸埋在梁寓包里。
梁寓很快穿好,揉揉她的脑袋,道:“好了,走吧。”
郑意眠任他抽走自己手里的包,看他走出去几步,自己才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跟上。
到了图书馆门口,学生会的已经张灯结彩地布置了起来,颇有点热闹的烟火气。
郑意眠小声问梁寓:“现在是在干嘛?”
梁寓摇头:“不清楚,好像是自己找卡片猜谜,猜中的可以去领奖品。”
图书馆门口被纵横交错地拉开了几条长线,线上挂着满满当当的明信片,晚风轻轻起,明信片悬在绳子上晃晃悠悠。
她伸手,就近看了一张明信片。
上面写一行诗句,诗她看懂了,谜底猜不出来。
梁寓拍拍她的背:“走,我们去里面,我也要写东西。”
郑意眠看还有条绳子上是空的,猜到是明信片没挂满,问:“你也要进去写吗?”
“嗯。”
进了学生会临时办公室,梁寓和郑意眠一进去,立刻就有人了然地撞梁寓肩膀:“哟,我们寓来了啊?”
立刻有人接茬,还做了个投球的动作,朝梁寓挑眉:“听说你扣篮很帅啊,进了好几个球,完全KO那边。”
他人缘很好,虽然不是学生会干事,但大部分人都认得他。
梁寓笑着拍拍他们肩膀:“行了,我卡呢?”
“这儿呢。”有人招呼他过去,意味不明道,“不容易给你留了张啊,要努力啊梁寓同学。”
梁寓一走,立刻有人看见他身后的郑意眠。
大家脸上的笑,不约而同地切换了状态。
“郑意眠啊,来来来,坐沙发吧。”
大家捧着水乐呵呵地低声交谈,郑意眠知道。
没过一会儿,李敏来了,活动正好也开始了,两个人就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准备找签到的地方。
签到的地方排了长龙,郑意眠索性跟李敏去吃了饭再来。
再来的时候,活动已经快结束了。
赵远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不知在看什么。
忽然,他看到李敏,朝李敏使了几个郑意眠看不懂的眼色。
李敏立刻摇郑意眠:“眠眠眠眠,你看,那上面还有一张明信片,我们去拿吧!”
郑意眠扬起头,图书馆牌匾最高处,挂着一张明信片。
她怔怔:“挂这么高,哪有人看得到啊……”
“想个办法呗,”李敏道,“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取的?”
郑意眠指着一边:“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个长杆?”
“巧了!”李敏夸张地大喊,“快拿来吧,我们把这个明信片拿下来!”
郑意眠奇怪地看她:“你今晚怎么了啊……拿着个也没用啊,我们也猜不出来……”
李敏死活把她推过去:“先取下来再说,我们可以百度。”
郑意眠将信将疑地把明信片取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一行诗——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她还没想到谜底,已经被李敏推到最里头的长台前。
长台后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
李敏把郑意眠的卡片拍在梁寓面前:“兑奖。”
梁寓看了一眼郑意眠手里的卡片,不无遗憾地揉揉后颈:“奖品已经兑光了。”
郑意眠正想说没事,反正自己也没猜到谜底。
但下一秒,他从流转迷蒙的光色中站起身来,略微倾身,看向郑意眠。
她覆盖在他的阴影之下,退无可退。
梁寓抿唇:“只剩下唯一一个了……”
郑意眠愣愣开口:“……什么?”
他眼尾挑开,笑意弥散。
“奖品是一个男朋友,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