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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脑,甚是得意地说:“白乐天的《长相思》,连这都不知道?往后你也得多读读诗文才是。”
七爷微笑道:“小郑子近来长进不少。”忽而正了神色,再问,“你到底有何事?”
青柏咬咬唇,取出纸条展开,双手呈在七爷面前,“严姑娘被押入狱。”
七爷身子一震,夺过纸条瞧了眼,沉声对小郑子道:“备车,我要去济南府。”
小郑子大惊,连忙跪倒在地,“七爷使不得。”
“七爷三思,”青柏跟着劝,“七爷出行,得先经过皇后娘娘恩准,要备车备茶备点心,还要点了跟随的侍卫,而且沿路过去至少也得四五天工夫,不如属下跑一趟,快马加鞭,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到。”
七爷思量番,片刻,缓缓点头,“也好,”将身上玉佩解下来,“先把人救出来,天大的事儿,由我顶着。”
玉佩晶莹亮泽,透出丝丝温润,上面刻着条凶恶威猛的四爪螭龙——这是皇室身份独有的信物。
青柏不敢大意,取出帕子,小心地托着包好,塞入怀中。
七爷两眼直盯着他,淡淡道:“救她出来即可,别的不用多提,也别……勉强她。”
青柏深深瞧一眼他,低声应道:“是。”
自和安轩出来,青柏只觉得后心处凉沁沁的,已是出了层薄汗。
适才七爷面色虽淡然,但盯着他瞧的目光却是阗黑深沉,有种莫可言说的威严,叫他不敢存丝毫违抗之心。
青柏长舒口气,幸得他及时告知了七爷,倘或真的瞒下来,以后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他急匆匆骑马赶回家,吩咐贞娘:“我马上要出门,给我灌袋子水,家里有饭吗?包两只硬面饽饽。”
贞娘讶然,“我擀了面,这就生火做饭。”
青柏摇头,“来不及了,我得赶在关城门之前走,随便凑合凑合就行。”
贞娘再不啰嗦,先给青柏倒一盅茶,趁着他喝茶的工夫,往皮囊里灌了一大袋子水,用白布包两只馒头两只鸡蛋,又找出两件替换衣裳,用蓝色粗布卷好两头一系,递给青柏。
青柏低声道:“夜里闩好门,我三天至多四天就能回来。”
贞娘笑应一声,倚在门旁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屋把门锁上了。
此时的严清怡病得似乎更重了些,便是在幽暗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脸看起来也红得厉害。
李实着急地问狱卒,“都病这样了,让她回家养着就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替的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能上天?”
狱卒垮着脸道:“二爷,别人不知道,难道二爷还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啊,就是李大人亲自来说,小的也不敢应。我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八岁的孩子,二爷开恩让我多活两年吧。”
严清怡浑身热得难受,神智倒还清醒,身上披了件李实送来的棉斗篷,哑声道:“李公子,别难为他了,我没事,只是明天还仰仗公子援手。”
李实挥挥手,没好气地对狱卒说:“走走,一边去”,回过头立刻换了神情,“严姑娘放心,都包在我身上,准保个顶个得会哭,而且哭得婉转动听。”
严清怡想想,“明儿让阿昊别来了,我娘身边不能短了人,要是没人陪着,黄泉路上走不安生……李大哥也不用过来了,到底是牢狱,进进出出的,怕连累你。”
李实先忙不迭地答应,又“切”一声,“怕什么,在这里谁敢说我个不字?你不用考虑那么多,稍晚会儿,我再让人给你送药过来。”
约莫亥初时分,狱卒果然送进药来。
严清怡捏着鼻子喝了,靠在墙边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因地上铺了棉垫子,身上盖着棉斗篷,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早饭时候,严清怡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喝了大半碗清水米粥。
旁边妇人瞧着她同情地说:“你还是把白面馒头吃了吧,吃了好得快。”
严清怡掰开两半,一半给了妇人,另一半捏在手上。
妇人边吃边问:“你找哭丧的妇人干啥,一个人给多少钱?”
严清怡低声回答:“打算雇一百人,一个时辰十文钱,上午哭一个时辰下午哭一个时辰,连哭五天。”
妇人倒吸口气,“这一天二十文,五天就是一百文。这事儿我最拿手,真的,我告诉你,我还能边哭边唱,给你哭出花样来。哎呀,早知道,哎呀……等我出了监牢之后,再有这样事儿你找我,我给你找人,不用十文钱,八文就行。”
严清怡默默地看着她,她以前曾读过些许律例,伤人者视轻重要处以杖刑或者流放。如果知府大人念及妇人是因不堪受辱而反抗,或许只是略作惩戒,可要是她公爹不承认丑行,非要告她忤逆,那么她很可能是流放三千里,且服三年劳役。
而自己,跟妇人差不多,一方面看朱家是否出告,另一方面要看知府大人如何裁定。
无论如何,她跟妇人未必再有相见的机会。
上午没啥事情,只有刑房典吏叫走几人出去问话,严清怡仍是没精打采地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下午仍没有轮到严清怡候审,而二姨母却被狱卒提了出去,正从严清怡牢房前经过。
二姨母气色明显差了许多,眼底有浓重的青色,满头金灿灿的首饰均都不见,只耳旁还留着对赤金一滴油的耳坠子。
想必那些首饰都被她来打点了狱卒。
见到严清怡铺着的棉垫子和身上的棉斗篷,二姨母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严清怡冷声道:“姨母,还有你更想不到的事情呢。”
二姨母怜悯地看着她,“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深浅轻重。”她已经从狱卒那里得到了蔡如源写来的信,信上说二姨父已经备了厚礼准备打点知府大人,而且朱贵家也开始活动,想把严清怡嫁给傻子。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二姨母还从没见过不爱银子的人。
到时候,严清怡嫁给傻子,蔡家不但能干解决绢帛问题,而且还能再从朱家扣些银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