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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栝怎么可能进到内宅里来?
“林教头?”严清怡讶然地唤一声, 蓦然发现林栝腕间一道长长的伤痕,上面已经结了褐色的痂。
也不知是几时伤得, 伤得深不深?
不由地皱了眉头。
林栝猜出她的心思,只飞快地扫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拱手揖了揖, “三姑娘。”
严清怡不敢朝他多看,朝陆致福了福, 恭声问道:“姨父找我?”
陆致慈爱地笑笑,“是这样,圣上昨天检阅了今科选出的头二十名武举,林贤侄表现颇为出色, 被点为第四名, 授总旗衔, 年前要往宁夏镇赴任。林贤侄想先回济南府, 前来问你有无口信捎回去。”
总旗辖五十人,是正七品官职。
大姨母曾经说过, 通常武状元才会任命总旗, 榜眼跟探花都是从小旗做起。小旗是从七品官职,辖十人。
想必武选司是因为林栝主动请缨往边关去,才有意提拔了一级。
听闻此言,严清怡既悲且喜。
喜的是林栝果真一身好功夫, 能在那么多人中得圣上青睐, 悲得却是, 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到京卫去,他却偏偏要往边关。
严清怡咬下唇,屈膝行礼,“恭喜林教头。”
“我能有此成绩,全倚仗圣上赏识以及陆大人栽培,”林栝先朝陆致拱拱手,又看向严清怡,目光不自主地变得温柔,“再有也是运气,昨日最后一场是跟保定府徐公子比剑,僵持了许多时候,我才侥幸胜出,可也被他剑锋所伤,幸好有太医在场,并无大碍。”
严清怡情知他特意解释给自己听的,低着头沉默不语,只听林栝又道,“……我后天回济南府跟姨父姨母辞行,三姑娘可有书信要带,脚程能比驿站快几天。”
严清怡低低应着,“好,劳烦林教头略等片刻,我这便写来。”
匆匆回了西厢房,取出砚台墨锭,才刚要研墨,泪水已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她明白林栝要走军功晋升的路子,可听到他的决定,仍是有说不出的心酸与担忧。昨天是殿前比试,拼得不过是个名次,就能受伤,到宁夏后,是与鞑子真刀真枪地打仗,还不得拿了性命去拼?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谁能知道这三年间到底会发生什么?
严清怡心事重重地写完信,复回到正房,交给林栝,“有劳林教头,多谢。”
林栝淡淡笑道:“三姑娘不必客气,我一定将信送到,不会出现什么纰漏。”说着又对陆致跟大姨母行个礼,“卑职告辞。”
大姨母吩咐了彭姑姑送他出门。
严清怡目送着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穿堂门后,暗暗叹了口气。
陆致笑着对大姨母道:“林贤侄是可造就之人,有一身好功夫固然不容易,更难得是忠心可嘉。殿前比试时,保定府姓徐的长剑脱手,差点扎到我面门,幸好林贤侄见机快,一把攥住了……名次出来后,我跟贤侄闲谈,才知道他姨父竟然就是济南知府张培源,张培源比我高一科,彼此也认识。”
严清怡恍然,难怪陆致口口声声唤林栝为贤侄,还特特地将他带回家中,原来其中还有这种缘故。
想必林栝的手也是那时候被伤的了。
大姨母点头附和,“这人年轻有为生得相貌也端正,以后想必能成大器。”
陆致不屑地道:“妇人之见,这人是否有作为跟相貌有什么关系?”
听闻此言,严清怡不便多待,忙寻个借口回了西厢房。
却是无心做什么,只从柳木箱笼最底下取出只石青色绸布荷包,将里面两张纸条拿出来。
一张上面写着“磐石无转移”的字样,另一张则写着“朝看天色暮看云”。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朝看天色暮看云,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严清怡默念几声,将字条小心地叠好,原样放回箱笼,取过算盘胡乱地拨弄着。
天渐渐变得更加寒凉,桂花树的枝叶尽都凋落,石榴树上却还残存着两只石榴,颤巍巍地挂在高处的枝桠上,红得像是小小灯笼。
单薄的褙子已经抵不住寒气,严清怡便做了件夹棉袄子套在里头。
大姨母瞧蔡如娇早晚披着大红缂丝披风,也拿出一匹缂丝让柳娘子照样给严清怡做了件。
两人穿着披风并肩而立,俨然一对姊妹花。
大姨母心情极好,“呵呵”笑道:“有你们俩在跟前,我能比往常多吃半碗饭。”转瞬又对严清怡嗔道,“你且记着,不许再提回济南府。姨母不舍得你走,哪个走都不舍得。”
严清怡前两天收到薛氏的来信,得知她正住在东昌府,也便笑道:“姨母既不嫌我们吵闹,我就多耽搁些日子。”
大姨母笑着点头,“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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