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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下子又……”
“我没有跟你说好,请你不要自说自话,可以吗?”
雷震东鼻孔掀动着,喷出了粗气:“好,我自说自话,全是我自说自话!”他怒气冲冲地出了厨房门,重重地带上了门,然后他的脑袋在厨房前窗一晃而过,再没有出现了。
整栋房子终于彻底安静了,只有小区里头大树上传来的蝉鸣声,偶尔夹杂着大花小花咕咕的叫声。
沈青靠在厨房里,看着厨具发呆。她不记得忌日要准备哪些供品,好像有几碗几碟的讲究。
母亲走了以后,父亲从未操持过亡妻的忌日,最多每年清明上坟烧点儿纸钱。母亲的忌日在暑假,高中那两次忌日都是少阳帮着她张罗的,偷偷的带到母亲墓前,他对着母亲的墓发誓,说这辈子都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后来读大学之后,因为暑假在外婆家过。外婆从来不愿意承认有个被杀的女儿,都是家中的老保姆暗地里帮她张罗。
再然后到了国外,每逢佳节倍思亲,她不知道怎么办,就给自己下面条,卧上两个荷包蛋,就是她跟记挂着的人一起吃过了。
等结婚了,这些事情全都交给雷震东处理。他的脑袋瓜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永远能记清楚那么多复杂的流程跟仪式。
现在,这些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重要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对着煤气灶,笨拙地点开火,自己煮一碗面条,再卧上荷包蛋。
水煮开了,面条都下了锅,沈青才反应过来手头没有鸡蛋。
现在她每天吃的蛋都是大花小花生的。早上一碗蛋花汤,晚上一份汽水蛋。即使她告诉江阿姨一个礼拜吃五个鸡蛋就够了。可江阿姨却执着地相信,刚生下来的土鸡蛋是最营养的。
沈青推开了院子的后门,去鸡窝摸索蛋。大花小花乖的很,两只蛋还带着尚未完全冷去的余温。她摸在手里,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少年生机勃勃的脸。
那一年的夏天,他们去古村玩,没钱买门票。却在野地的荷塘里头吃到了鲜美的莲子,荷塘的主人请他们吃了腊肉饭。男孩陪着她蹲在树荫下看草丛中翻着虫子的母鸡,听她说以后也要有座这样的房子,养两只鸡。
“少阳,我养鸡了。大花小花很乖,每天都生蛋。”
“少阳,你别担心,我很好。我要当妈妈了,雷震东对我很好。他说他是替你来照顾我保护我的。我真的过得很好。”
所以,请你不要有任何牵挂,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吧。对不起,十八岁的林雪已经把自己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对不起,林雪也不想放弃。可是没有办法,她只能放弃。
“走,我们去看少阳。”雷震东突然间从鸡窝跟石榴树之间跳了出来。
为了给大花小花增加野趣,后院养了不少草,此刻长得茂盛。他又特地缩在石榴树后头,愣是没让沈青发现。
沈青愣愣地看着凭空冒出来的人:“你不是走了吗?”
“走什么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看少阳么,我这正订票呢。”
雷震东跑到前院去转了两圈依然没消气,于是又愤怒地缩到后院来抽烟了。他就不信沈青会不出来再给大花小花添一把食。
沈青还是回不过神,有点儿为难:“可是我面条还下在锅里头呢。”
不用猜,锅都扑了。雷震东也无所谓,直接将鸡蛋打在所剩不多的面汤里,然后去找饭盒装着:“没事,我们直接带过去给他吃。”
沈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到人跟着雷震东上了高铁,她才疑惑:真的只带一饭盒煮糊了的面条去人墓前祭祀?难道不应该还有其他供品么。
可是她不敢问雷震东。他们之间的气氛实在太奇怪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疯狂的事情,意念起,就从一座城市立刻出发往另一座城市去。她看着车窗外苍茫的暮色,黑夜即将降临。时隔十一年,又一个暗夜,她重新踏上了归乡的路程,她不愿意提起的故乡。
“睡吧,眯会儿也好。”雷震东不由分说,直接将她硬搂进了他的怀里。
沈青有种难言的愧疚。她总是在对不起,少女时代的林雪对不起少阳。长大成.人的后的沈青对不起雷震东。
大约是因为时间段不对,这节车厢的乘客很少。他们对面连一个人都没有。她靠在雷震东胸口,喃喃自语:“有的时候,我在想,我父母的结合是个错误。所以,从一出生开始,我就是个错误。”
如果她是个男孩的话,也许父亲就不会出轨。毕竟,妈妈那么好那么美,她找不到任何父亲会不满的地方。除了少了个儿子以外。即使这些人谁也没有皇位可以给儿子继承,可大概在他们心中,所谓的老林家的香火,比皇位还尊贵吧。
“不要乱想,你的出生是老天爷给这个世界的恩赐。”雷震东低下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一口。
沈青闷闷地笑了,闭上了眼睛:“大概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吧。不是的,雷震东,你带了滤镜看我,其实我没有那么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糟糕。她总是在不停地犯错,一个接着一个错误,永远也停不下来。
“睡吧,到了我叫你。”雷震东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我爱你,青青,我永远爱你。”
我知道啊,有个声音在沈青心中流淌。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即使愤怒他的欺骗,她也始终愿意相信他的爱。外婆说她不像母亲,其实外婆错了,她非常像母亲,一样的偏执一样的飞蛾扑火。只是她少了生机勃勃的活力。
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奇怪的东西,她能借母亲的名字,却借不了母亲对生活的热爱。
沈青在车厢中睡着了。整个车程不足一个小时,她却依然睡着了。她以为自己会做很多梦,可是一路上,她的梦境中什么也没出现。
他们上车的时候,天边还有灰红的光。等到下了车,整个天地已经夜色苍茫。她下意识地紧走了几步,想要寻找灯火。
雷震东伸出了手,握住了妻子:“走吧,我找好了车。”
司机已经在高铁站外头等待。新市不大,新开通不久的高铁站旅客也寥寥无几。司机一眼就认出了人,远远的便朝他们挥手:“老板,大晚上的干嘛要去烈士陵园啊。他们关门了啊。”
“没关系,打好招呼了。我们是烈日的亲属,从外地赶过来的,今晚还得走。”
那司机立刻肃然起敬:“红.三代啊,失敬失敬,赶紧上车吧。”
沈青坐上了出租车,才想起来看一眼保温饭盒里头的面条。她拧开了盖子,眨巴着眼睛看雷震东:“都坨了。”
雷震东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当兵的人不讲究。”
司机还挺健谈,大晚上愿意拉烈士陵园的活计,没点儿心理素质还真扛不下来:“那是,小姐,老爷子们都是枪林弹雨里头生活的。细面条那个年代可是细粮,咱们革命先烈还吃不到。”
沈青没有解释他们要去看望的不是老爷子。其实烈士陵园中,牺牲的烈士们,又有谁不是在风华正茂时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黑夜笼罩着大地,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在黑暗中愈发沉重。司机像是想活跃气氛,一刻不停地说着话:“这要不是看你们是烈士家属,这活我真不想接。太瘆人的慌了,大晚上的来墓地。”
沈青认真地看着他:“可是他们都是为了人民大众的和平安定才牺牲的,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呢?”
司机讪讪地笑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目的地也到了,司机赶紧请他们下车。
雷震东付了车费,朝他点头致谢:“师傅,麻烦你不要开太远。到时候我们通知你,麻烦你再送我们回高铁站。我们坐十一点钟的高铁回去。”
“那行,现在是九点一刻,咱们最迟十点钟在门口碰面。我过来接,再晚的话,时间可能就太赶了。”
雷震东点点头,牵着妻子的手往前走。不管是死是活,躲着藏着总不是办法。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赶紧过去,早点儿给个了断。
他远远地看着前方的墓碑,暗地里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行了,老三,哥哥知道哥哥对不起你,撬了你的墙角。不过你都走了,总没叫个女人还守着的道理吧。你不是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嘛,你不是放话说以后谁敢欺负她,你就去帮她教训对方么。既然你人走了,那这活我就接手吧。
不是当哥哥的不讲道理,实在是一时没忍住,就把她惯出这副脾气来了。你也看到了,她这脾气没人护着,肯定吃亏受委屈。咱都是大老爷儿们,没道理让个女人家委委屈屈的吧。好了,哥哥知道欠了你。大不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认你当干爹。
雷震东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胸襟宽广天下无双。看看,他多大气啊。他都陪着自己老婆来看前男友了。她替前男友掉眼泪,他还哄着。他这可真是真爱啊。
雷总偷偷地瞅了眼沈主任,心里头发了狠。要是这样沈主任还敢不包养他,他就天天守着她家大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