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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所以我作为中间人,要缓和一下这中的关系。至于我自己……他们会怎么说?大约就是‘德不配位’这四个字罢。”
大殿中,宰相告退。庆帝眯着眼睛看往桌上的奏本,奏章最末“德不配位”四个大字十分晃眼。在这个奏本旁边,还有一本折子,用语恭敬,叙述整齐,大意是陈说桑家少将军虽然因病囿于金陵家宅中,却凭借自己的刻苦钻研整理出一套独特的军中加密方法,希望能够大范围实行。
第三本折子则是详细陈说燕山动乱当日的情况,无甚夸大,也没什么褒贬,桑意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上面。
“这个年轻人有意思。”庆帝把折子推到一边,扭头问身边的老太监,“你觉得呢?”
老太监思索片刻后,俯首拜道:“将军年纪小,处世仍显青涩,不过自打入宫来,言行举止都十分温吞有礼,面相也阴柔,大抵会是个好读书郎。”
言下之意,便是不大适合领兵打仗。
庆帝还没说话,那老太监又拜了一次,道:“气度与见识都有了,还欠打磨,公主特意命人带驾见他,偷着看,也十分欢喜。”
庆帝立刻就笑了:“这丫头!”
笑完后,他心情也好了,命人把那个叫桑意的年轻人叫过来:“让他过来罢,朕好好跟他说话。”
桑意便进来了。单独与皇帝用晚膳,三朝来有此殊荣的人也没有几个,庆帝看在眼里,发觉这个孩子虽然拘谨,却是因为礼节繁琐,而非过分紧张,气度的确不凡。庆帝又照着谢缘的奏折上写的事情问了他几句,发觉桑意对答如流,条理清晰,讲解明了,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谢卿诚不欺我,你的确是个人才,只可惜这么多年来蒙尘在金陵。你生的何种病?但凡太医院能用到的,你自去驱使纳用罢。”
桑意唇边挂了一丝笑意:“谢陛下隆恩,只是臣的病是生来不足之症,五脏积弱,无法可解,不能人事,只有慢慢锻炼,往后兴许管用。”
系统:【……不能人事?我看你在谢缘床上时表现挺好的。】
桑意不动声色。
皇帝显然也捕捉到了他话中的这个关键词,刚刚升腾起来的欢喜与爱护登时就转为了遗憾。
自己的女儿非要嫁,也不是不行,这个小郎样样都好,只是不能人事么……这就是硬伤了。
当然,若是桑意提前晓得些消息,此时是信口雌黄的可能也有,然而态度在这里,他这个当皇帝的总不能让臣子亲自证明给他看。无缘驸马,倒是让他看清一个良臣,挺划算。
皇帝一下子就释然了,问他:“桑卿在野多年,朝中事不知了解多少,你们江浙好男儿多,朕膝下小女正值嫁龄,不知你有无合适的人选,好参议推荐一番?”
显然是没料到会被问到这类问题,年轻人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慌乱与羞赧,不是因为与帝谈话时,本应谈论家国大事,却谈起了儿女情长而感到不满,反而像是个完全没经历过情爱的雏儿,这简直是新鲜事。庆帝会心一笑,彻底放了心。
桑意很快平静了下来,认真举荐:“平陵顾氏,顾羡,此人文武双全,是您的三等恪礼侯,臣不曾见过顾大人本人,听闻顾大人性情稳重,品德也是一等一的。虽然顾氏出了顾少桉这样的乱臣贼子,但青年才俊不应埋没。这是臣的意见了。”
“再有一人……”桑意话顿了顿,庆帝抬眼望过来。“谁人?不妨说,朕也好多参谋几回。”
桑意垂下眼:“金陵谢氏,谢缘,陛下若要臣选出世间最优秀的儿郎,非谢郎莫属。”
庆帝愣了一愣,忽而摸了摸下巴,琢磨道:“谢缘……”半晌后,忽而大笑起来:“谢缘,谢白乙,朕怎么把他给忘了呢!好事,好事,然则他已有发妻,桑卿怕是在家中宅居久矣,只闻国事而不闻别人家事,当真要好好做一回功课了。”
桑意脸一红,躬身赔礼。庆帝龙颜大悦,自然不跟他计较,此后跟他谈论的就是一些不要紧的事了。
晚膳用毕,庆帝亲自拉了他的手,嘱咐道:“你着实被这几年耽误了,回去好好治病,你毕竟是我大胤的将军,有时间领一回兵,干出些实绩才值得上是热血好儿郎!你父亲的功劳我牢牢记着,绝不会亏待你,你早些去往北疆、江陵等地,也免得旁人嘴碎,说你德不配位。”
北疆和江陵是全国最闲也最重要的两片地,原因无他,地理位置重要而常年占据天险,肥得流油,让这两个地方成为个个军官将领都梦想被外派的去处。庆帝说这话时眼里的偏袒都要冒出来了,桑意仍旧不卑不亢地道:“微臣遵旨。时无空穴来风之讲,有人说道臣的错处,那么臣定然也有不足之处,臣会全力改进。”
庆帝又笑:“桑全怎么教的你这个儿子,又板又聪慧的模样!罢,罢,我赐你车马绫罗,药材珍宝,你带着回金陵罢。”
这场面圣便在一派融洽中结束。
桑意踏出宫门,终于松了口气。
系统:【感觉如何?】
桑意道:“这个皇帝挺好哄,不像我和城主在现实中的那个,你说一句话他猜疑你八百句。”
【那你现在干嘛?】
“现在干嘛?现在应该是要回金陵了……”桑意回过头,瞅了瞅自己身后正在清点赏赐物品的礼官,见到那五六十箱东西皆用红绸绑缚,活像是姑娘陪嫁的嫁妆。
他眼前一亮:“我过会儿去裁身衣裳。”
他一阵风似的去了裁缝店,告诉店主:“就按新郎倌的衣裳样式裁,要正红的,但是可以在平日里穿出去的那种。”
店主雷厉风行,半个下午便给他做好了一身新衣服。桑意便穿着他新郎倌似的的新衣裳,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马回了金陵,进城时府上人来迎接,桑意骑马打头,瞧见这些人还往地上撒了鲜红的彩纸,更有人放了爆竹,噼里啪啦地炸一串,十分喜庆。
谢缘立在总督府门前,倚着门看他,转身欲走。
新郎模样,送亲场面,连嫁妆都带过来了,想必诸事已经谈妥,桑意成了未来的驸马爷。
亏他还被“卿卿等我”这四个字骗了这么久,每天等了又等,看了又看,还信了他喜欢的一直是自己,每日都自欢喜的梦境中醒来。
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拉住了:“走哪去?”
谢缘道:“少将军,各回各家。”
桑意抬脚就跟了上去,等进了院子,直接挂在了他身上:“也对,这里也是我家,你想住哪边就住那边……说起来我还没来过这呢,总督府,将军府,我们把墙打通了好不好?”
谢缘感到他整个人都扒拉了过来,伸手准备把这个人剥下来,冷声道:“要嫁娶的人了,你莫要——”
话没说完,对方软软的嘴唇贴了过来,在温热的吐息中呢喃:“嫁你呀,我十五岁就嫁给你了。我当不成驸马爷,我只当你的总督夫人,你要还是不要?”
谢缘怔住了,桑意还挂在他身上,笑吟吟地抬头望他:“别愣啦,再不抱新嫁娘入洞房,你就要被新娘抱入洞房了,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