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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醒来的时候,又被苏妧用了安神散,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李蕴说话,今天一大早醒了发现李蕴在旁边陪着,心中十分感动。
她自从一年前不小心将李蕴仰慕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去,害得李蕴有足足半年没有踏出府门一步。这次到永乐园,她开始还担心李蕴不会睬自己了,谁知李蕴并没有气她,昨天还陪她到湖上泛舟,她想到小岛上玩,李蕴也陪着一起。甚至她受了惊吓,李蕴昨晚还留在她的住处陪着。
杨宜歆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李蕴指使的呢?她求助似的目光落在的苏妧身上。
“苏妧,蕴娘说的是真的吗?”
苏妧微笑着:“对方供词是这么说的,但离真相还远得很。公主也不会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李姑娘对此不说些什么吗?”
李蕴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然而李承乾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苏妧身上。
落花有意,流水依然无情。
李蕴垂下了双目,忽然之间,就什么话都不想说。
李震望向李蕴,沉声问道:“阿妹,到底还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李蕴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轻声说道:“捉到的人叫徐方,是父亲的远方亲戚。我确实见过他到府里拜访,可那时候他分明是被父亲赶走的。他昨晚跟公主说,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指使的。”
李震闻言,冷笑:“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到底谁才是主使者,看了便知分晓。”
李蕴苦笑,叹息说道:“不管是谁,总之我都脱不了干系。”
李震神色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苏妧在旁边望着几人,大概是旁观者的缘故,她觉得这事情吧,说复杂是一点都不复杂,大概的脉络她已经能理个大概了。只是当事人李蕴,心里受到的冲击可能有点大。
这时李承乾笑着说道:“这时候便下定论为时过早。万泉,你到永乐园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从来没想着要到那个小岛上,为何这次却忽然想着到那小岛上玩?”
杨宜歆默了默,显然不太想说。
苏妧笑容可掬,“唔,肯定是她觉得这些地方都玩腻了,所以才会拉着李娘子跑到小岛上玩。”
杨宜歆反驳:“才不是呢!是李晶告诉我,蕴娘曾说小岛四周湖水环绕,遗世而独立,真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我才带着蕴娘到小岛上玩的!”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你到小岛去玩,连侍女和护卫都不带一个?”
杨宜歆被这一唱一和的夫妻档气坏了,脱口而出:“长乐阿姐从来不让人上岛,我和蕴娘偷偷跑去玩还带侍女护卫,那不是等着被长乐阿姐揪回来吗?!”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所以你就偷偷带着蕴娘上岛,还差点把自己撘进去,是吧?”
太子殿下说那句话的时候,既没有掀桌也没有踢椅子,语气甚至说是春风化雨也不为过,可杨宜歆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妧看着在李承乾面前安分乖巧了不少的杨宜歆,忍不住笑了笑,她看向李蕴:“李晶其实是故意将你说的话,告诉万泉的,是吗?因为她知道万泉对你心里一直很愧疚,虽然如今你跟她和好了,可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想要做一些事情来让你高兴的。”
说着,她的视线跟李蕴的对上,脸上笑容清浅,语气笃定:“李娘子,其实徐方的目标是你,而不是万泉。我说的对吗?”
李蕴:“……!”
但凡是尚未坐实的事情,都可以说是别人眼红才散布的。李绩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红人,驻守并州的同时,遥领东宫太子左庶子,出将入相是早晚的事情,谁不希望能跟他结上亲家。因此当李绩透漏出想跟宋国公结亲家的时候,宋国公也欣然同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家结成姻亲倒是没什么,只是李家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李晶跟萧锴有私情。事情未必就是萧锴对李晶有多真心,这些世家子弟,谁不风流?萧锴对李晶,或许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李晶却已经走火入魔。
少女蒙昧,以为俊俏的少年郎三两句调情般的话语便能当真。李晶得知萧锴要娶的人是李蕴时,快疯了。派人去找萧锴,萧锴却是个怕事的,他哪敢忤逆父亲?更何况,与嫡长女李蕴相比,李晶又算得了什么?
萧锴翻脸不认人,李晶不认为萧锴有问题,却认为这是李蕴的过错。既然萧李两家联姻是既定事实,那么她如果能让李蕴嫁不成呢?府中跟李蕴年龄相仿的,只有她,如果李蕴不能嫁,那么萧锴是不是就可以顺势跟宋国公说,要娶她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一直在李晶的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她在永乐园看到了在魏王府中当差的徐方。
徐方原本是李蕴生母的远方堂兄,心术不正,到了长安后想借李绩的势飞黄腾达,却被李绩扫地出门。
于是,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的李晶让人送了好处给徐方,跟他相互勾结。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李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令李蕴身败名裂,无法嫁给萧锴了。
她利用了杨宜歆,让她将李蕴带到了永乐园的岛上,然后让徐方在岛上的时候,侵犯李蕴。
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杨宜歆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生性贪玩,所以领着李蕴上岛没毛病。李蕴在岛上被人侵犯,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非要跟着杨宜歆到岛上去的呢?酿成苦果之后,又能怪谁?
苏妧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李晶,竟然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机。即便是站在众人面前供认不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李晶站在堂中,在她身边跪着昨晚被长乐公主从魏王手中要过来的徐方。
她环视了一圈儿屋里的人,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何必多此一举将我提过来问,直接交给大理寺不就好了。”
长乐公主见状,秀眉微挑了下,“好个狂妄的丫头,可惜,你再怎么狂妄,不过也是个庶出之女。如今犯下了这样的事情,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晶:“是啊,我是庶出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嫡出之女来得高贵。就因为是嫡出的,所以抢别人的意中人这种事情,做得总是格外顺手。不管是我的阿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躺着也中枪的苏妧有些无语,她瞥了李晶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的,就是戾气有点重。
这些年来,苏妧性情是活泼了不少,但心理年龄即使没有变得苍老,大概也不会倒回去,因此也懒得跟个小黄毛丫头计较。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也不想再搅和在其中了,于是跟长乐公主说道:“公主,这事说起来,与我也并无关系,我也该回避。”
长乐公主见苏妧这么说,也就随她回避,笑着说道:“那你先离开,傍晚找你一起去赏花煮酒,如何?”
苏妧笑着应下,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李承乾和李震在外面站着。太子殿下双手背负在后,跟李震说道:“我说景阳,别老是愁眉苦脸的,有好事都被你那脸色晦气跑了。不管你那庶妹做了什么事情,长乐既然答应了说要将她交给李家处理,就肯定不会在永乐园赏她排头,你尽管放心好了。”
景阳是李震的表字。
李震:“我不是担心公主。”
李承乾奇道:“你不担心长乐,难道你担心万泉?那就更没必要了,万泉那个丫头我看着她长大的,没心没肺得很。她心中对蕴娘正愧疚着呢,一定不会在牵扯到李府名声的事情上为难她。”
苏妧听着有些新鲜,这是她第一次听李承乾和身边的人说话,总感觉这人骨子里有那么一些不羁的意味。
这时,李震回过头来,见到了她,微微一怔,友好地朝她微微躬身行礼。
李承乾看到了苏妧,轻咳了一声,又端起了身为太子的模样。
“瑶奴,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
苏妧站定在离李承乾几步远的地方,少女明眸含笑,无害而单纯的感觉。
“里面也没我什么事,所以我就出来了。”
李承乾轻声笑了起来,“怎么能说是没你什么事儿呢?你昨天帮了万泉的大忙,一大早便又去找万泉了解此事,若是没你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事情还没解决呢。”
太子殿下一顶高帽送了过来,苏妧有些意外。
李晶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计划得天衣无缝的阴谋,那样错漏百出的计划,放在谁那里都是可以轻易识穿的。不过事情也很难说,因为如果不是苏妧入了杨宜歆的梦,事后又用催眠术让杨宜歆回想起徐方的模样,这事情说不定也是会不了了之。
可能李蕴是知情的,不过这事情说到底是杨宜歆轻信李晶的话到岛上去玩,而杨宜歆被偷袭的真相,虽然李蕴心中有疑惑,但只要李晶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这事情就永远都说不清。
如今李震等人能知道李晶和萧锴的私情,这军功章好像是有自己的一半呢!
苏妧一想,心里顿时飘飘然。
入梦是个好技能,她值得拥有。
苏妧在永乐园的小风波上,帮了杨宜歆一个忙,所以处理完李晶的事情之后,杨宜歆就跑到苏妧跟前笨拙地示好。她从小体弱多病,因此如今十二三岁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模样,她在苏妧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苏妧好笑不已。
苏妧:“万泉,你要是想为从前那样欺负我道歉,也是可以的,我会接受的。”
谁知杨宜歆双眼一瞪,“谁要跟你道歉?”
苏妧:“好吧,你既然没想要跟我道歉,那你来我这儿晃来晃去做什么?”
杨宜歆:“……”
沉默了半天,然后她捏着嗓门跟苏妧说:“你救了我的命,戏文都有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然而还不等苏妧说话,一个喊着笑意的男嗓在她身后响起——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少往瑶奴心中添堵倒是可以。”
杨宜歆闻言,顿时气得跳脚,“太子表兄,你怎么可以偷听!”
男子紫色的身影从一株樱花树后出来,眉目含笑:“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能说我是偷听呢?”
杨宜歆暗搓搓地想向苏妧示好,却被太子殿下撞了个正着,恼羞成怒,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这么不给面子,李承乾勉强维持着宽容的大表兄形象,自嘲笑道:“嘶,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苏妧却站在前方望着李承乾,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其实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李承乾和历史上的废太子联系在一起。
未失锐气的青年,长相英俊又身负才华,满朝文武对他都赞不绝口,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是怎么将自己作到沦落为一个废太子,最后客死异乡的?
李承乾望着苏妧,他上前了两步,苏妧没有后退。
他剑眉微挑,又上前两步,苏妧依然没有退。
李承乾见状,得寸进尺,走到了苏妧跟前,两人视线交缠。
他的目光落在苏妧的五官上,少女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吹弹可破,那红润的唇泛着动人的色泽,诱人采撷。
少女身上的那股馨香萦绕在鼻端,令他心湖荡漾。
李承乾:“我靠近你,你为何不退?”
苏妧仰头,望着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梨涡浅笑,“因为我发现,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李承乾眼睛微睁,神色诧异。
苏妧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甚至还微微低头,令人从远处看着,就是她含羞带笑的模样 。她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难道我是你亲自认定的太子妃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李蕴死心嫁人吗?”
李承乾默了默,抬手帮落在苏妧头上的白色花瓣取下,动作十分轻柔。
李承乾:“你不了解她。”
苏妧:“难道你就了解她?”
李承乾笑:“我也不了解她,但我了解李震,李震不会希望李蕴成为我的侧妃。”
苏妧不由得一愣,她原本是低着头的,如今趁着抬头的间隙,看向远处,原本还在樱花树干后的李蕴,已经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李承俯俯首,脸上神情温柔地近乎能滴得出水来,“蕴娘在看着我们,你紧张吗?”
苏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紧张,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呢。”
李承乾被少女眉眼生动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跟她解释说道:“我对李蕴,就如同是对万泉一般。李震要告假两天回府处理李晶的事情。这次回去,蕴娘或许会提出与萧锴解除婚约,或许不会。李震方才跟我说,蕴娘心中尚有幻想,希望我能快刀斩乱麻。可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情,要我往蕴娘身上扎刀这样的事情过于残忍,我做不出来。”
苏妧:???
难道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往李蕴心里扎刀吗?
李承乾:“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蕴娘从未见过我面对意中人的模样,因此给她造成了一些错觉。所以我如今特别让她看看,我对未来的太子妃,是怎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酝酿情绪,“瑶奴,看着我。”
苏妧抬眼,那一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狭长的双眼微弯,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深情,目光温柔而专注,天地之大,在他的眼中,却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人。
苏妧:“……”
然后,她越过李承乾的肩膀,看到李蕴了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并不是不温柔,不过是被温柔以待的,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