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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杨东傻乎乎笑出了声:“你知道不,那时候国内的媒体都叫她冰雪公主。”

    程亦川沉默片刻:“……还能有比这个更艳俗的名字吗?”

    “可平心而论,宋师姐长得挺好看的。”

    好看吗?

    程亦川不置可否,回想片刻,那女人也没化妆,一脸素面朝天的,皮肤好像是挺白,眉眼挺精神,勉强算漂亮……但说什么公主,好像也太牵强了吧?

    他嘀咕一句:“那是你们当运动员的每天见的都是剽悍女人,随便拎着个清秀点的就惊为天人。”

    话题一转,他又好奇地问:“那她怎么在巅峰期就退役了?今年也才二十五,二十三就受伤退役了?怎么受的伤啊?很严重?”

    杨东摇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当初还是个挺大的事儿。好像是她冲刺时为了加速,太心急,结果失控撞上旗门了,伤得是挺厉害。”

    程亦川一愣。

    运动员作息规律,第二日还要起个大清早回国,两人也没多说,很快就各自睡了。

    程亦川听见隔壁床上传来的沉沉鼾声,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来,鬼使神差打开网页浏览器,手仿佛不听使唤,有了自我意识。

    “宋诗意。”他摁出了这三个字。

    弹出来的词条量是巨大的,而在那一片铺天盖地的新闻里,最醒目的一条是:“冰雪公主受重伤,或将永别滑雪赛场。”

    他手上一顿,点开了那条两年前的新闻。

    “……前高山滑雪世锦赛女子速降冠军宋诗意,在冲刺阶段不听教练劝阻,擅自加速,于赛道失控受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左脚踝粉碎性骨折,左膝韧带断裂,伤势严重,或将永别高山滑雪的赛场……”

    刺眼的屏幕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格外醒目。

    程亦川有些怔忡,点开好些网页,逐条浏览,最后冷不丁回过神来,这才惊觉多年来养成的规律作息居然被打破,遂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

    然而还是没能顺利进入睡梦,脑子里无数念头一闪而过。

    这么严重的伤势,如今还能重返赛场?可即便是重返赛场,她也已经阔别运动员生涯整整两年了。干这一行的,十六七岁的大有人在,一般二十七八也就退役了……

    二十五岁的“高龄”运动员,真的还能卷土重来吗?

    次日清晨,五人共同乘机回国。

    飞机上,田鹏和孙健平自然而然坐在了一排,三个年轻人一排。程亦川恰好在宋诗意和杨东中间。

    由于起得太早,宋诗意呵欠连连,飞机一起飞,就闭上眼睛补瞌睡了,间或在飞机颠簸时睁眼片刻。

    程亦川满脑子都是昨晚看到的新闻内容,又是偷偷去瞄她的脚,又是神色复杂地去瞧她的脸。

    可算是理解她为什么不待见他了——都是极富天赋的运动员,她曾经是,他现在是(毫无自觉一本正经的自恋)。可如今她的前途犹未可知,按常理多半是没什么太大希望了,可他还年纪轻轻,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发光发热(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哎,这事儿吧,挺伤感,他从昨天的愤怒逐渐变成今日的同情。

    程亦川的脑回路挺长,还山路十八弯,曲折离奇。于是毫无自觉地频频观察身侧的师姐,眼中又是同情,又是理解。

    飞机起飞十来分钟的时候,宋师姐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眼皮子,侧头问他:“我长得像王祖贤还是林青霞?”

    程亦川一愣:“哈?”

    “哈什么哈?是我长得太美,你挪不开眼,还是我长得太丑,叫你忍不住仔细研究?”她似笑非笑打趣。

    少年脸上腾地一红,噌的一下拧开脖子,“谁看你了?呵,真够自作多情的!”

    接下来的一路,他再也没有转过头去哪怕一秒钟,心里嘀咕:真不贵是“高龄”运动员,一句话暴露年纪,那两位都是哪辈子的明星了?这年头还有人提起来!

    这边师徒两人,那厢师徒三人,很快在首都机场分别。

    宋诗意问孙健平:“您不跟田教练他们一块儿回哈尔滨,留在北京干嘛?”

    孙健平说:“怎么,不欢迎?我在北京待两天,周一和你一块儿回队。”

    宋诗意立马有了不祥的预感一脸警惕:“您老人家想干什么?”

    孙健平咧嘴,呵呵一笑,“我好久没见你母亲了,这回跟你一块儿上你家去,拜访拜访她,顺便告诉她你要归队的事儿。”

    “………………”

    宋诗意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心悦诚服道:“您是真的胆子大。”

    师徒俩都心知肚明,要是真让钟淑仪女士见到这个“害她女儿如今成了半文盲和半残疾”的教练同志,箭厂胡同少说也会被她的滔天怒火烧成平地,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哎,前边儿的,麻烦您让一让啊!车来啦——”

    叮铃铃一阵脆响,宋诗意按着车铃、骑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往人群里见缝插针,不时伸长脖子吆喝两句。

    有人不满地回过头来:“就你赶,我们不也堵着——”

    话说到一半,看清骑车的人是个年轻姑娘,黑眼珠里淬满了笑,也便作罢,不吱声了。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宋诗意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指了指车把手上挂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炸咯吱,“刚出锅呢,再捂着就该软了。我家就在前头,劳驾啊,让我过一过。”

    那人往一旁挪了挪,宋诗意蓦地笑起来,轻快地骑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摆摆手,“多谢啦!”

    周末的国子监大街永远在堵车。外地的游客、本地的师生,全都紧赶慢赶着来观摩这古老的学府遗址,盼着沾沾老祖宗的光。

    宋诗意的家就在国子监大街里头,经过国子监大门往前走几步,老树底下、灰墙之上挂了块脱漆的牌子,红底白字,上面写着:箭厂胡同。

    刚骑到胡同口,裤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宋诗意赶紧一个急刹车,单脚点地支着车,掏出手机一看,立马就蔫儿了。

    她长叹口气,对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盼着那头的人中途死心,可对方极有耐性,死活不挂。宋诗意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哀哀地开口:“又是您啊,孙教?”

    孙健平的声气儿可大了,隔着手机都跟打雷似的:“什么叫又是我啊?怎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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