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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练般的长云横亘天际,两岸青山交错而出,如翠屏叠送相迎。
谢离顾虑苏璇的伤情,还是找借口延了数日,等他愈合到七八成才放人,安排的是新漆乌篷船,比其他小船更为干净齐整,船篷可供几人夜宿,轻巧灵便,水行极速。船老大名唤石进,是个四十余岁的健壮汉子,黑肤油光滑亮,在江上跑了二十余年,把式娴熟利落。虽然行程不长,谢离仍将物件备置极细,归途远比来时舒适。
平阔的江面浮着大大小小的船帆,如点点飞萍落水。纯白的野鸥在江面觅食,不时衔着江鱼掠起,江风悠凉,碧水涟涟,岸上的一切在轻快的退后,江涛伴着摇橹的一声声吱响。
少女头一回乘船,被青山绿水迷了眼,扶着船弦瞧了一阵,不由自主的瞥向船头。
船头坐着少年,脸上的易容已经卸掉了,侧脸的线条清秀宁静,纵然急浪也不畏惧。他的手扶在剑鞘上,阳光映在白净长韧的指上,格外好看。
女孩忽然羞怯起来,一日前,她惊喜的发现吃了许久的苦药生了效,嗓子可以说话了。盼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却拿不准该对他说什么,仅仅想象已忍不住面红。
她正反复踌躇,船尾有歌声响起,船家女童的声音稚嫩脆亮,唱着远古的江水和游鱼,还有传说中化作石头的女神,歌声随着江水飘荡,橹声咿呀相和,听得人不由神思轻畅。
一曲终了,女童从船尾过来扑住少女,笑嘻嘻道,“姐姐,阿妙唱得好不好听?”
女童是船老大的女儿,唤作阿妙,长年随着父亲在船上生活,晒得一色黝黑,模样还算周正,大约是船客见得多,从不怯怕,反而喜欢缠着人玩。
少女极少被外人搂着,忍着不自在方要回答,女童已经跳去船头,“哥哥喜欢吗?要不要阿妙再唱一段。”
苏璇知道这是船家的常例,取出几个钱给她,“好。”
阿妙喜孜孜的要接,石进在船尾喊了一声,她噘起嘴,不情愿的收回手。
石进一手把撸,扬声道,“两位是贵客,幺哥专门托嘱过的,这一趟水路给了重酬,哪好再收别的,不必理会阿妙,这孩子打小没了娘,被我惯得胆子大,滑跳得很。”
眼看到手的钱没了,阿妙不快的跺了跺脚,一扭身子不看父亲。
苏璇笑了笑,将钱递过去,“不妨事,江上无聊,我也正想听些曲子。”
石进还在推辞,阿妙已经将钱抢过去,欢喜的扑住苏璇,“阿爹,我喜欢这个小哥哥。”
船上位置狭小,苏璇不好避,随道,“那么有劳阿妙。”
阿妙这才放开,坐在他身边唱起了曲子。
少女瞧着,心情不知怎么低郁起来,觉得阿妙话太多,连带歌声也不好听了。
淙淙的流水载着破碎的浮光,倒映出少年沉静的眉目,深青的衣衫宛如水色。
少女渐渐心跳加快,仿佛揣了只小兔子,她想起亲人曾赞过自己声音动听,几乎想如阿妙一般唱歌,赢取他的目光,却又莫名的怕他望过来,连发声的勇气都没有。暗自挣扎了许久,歌已经唱完,阿妙也跳跳的去收篓刮鱼,准备餐食。
江水渺渺,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如忽上忽下的飞鸟,随青山一同远去了。
水上行舟固然畅快,也藏着不小的风险。
江中水情复杂,瞬息多变,后方还有七百余里的险峡尤为考验。峡岸重岩叠嶂,山势遮天蔽日,密布险滩暗礁,随处可见旋流急涡,稍有不慎极易折橹沉船。
石进带着女儿更是谨慎,在近岸处抛锚歇了一晚养足精神,及至第二日才启行。
随着轻舟前行,江面越来越窄,滚滚激流争喧而涌,两侧高山迎面而来,一山色白,一山赤红,两山奇峻险陡,高耸入云,宛如一座天造地设的雄关,异常壮伟,正是入峡的夔门。
夔门地当川东门户,江面至此而狭,上游之水尽于此门汇入峡谷。曾有诗云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可见水势之急。再精熟的船工到此也得全神贯注,石进赤脚把船,一叶扁舟宛如游鱼,在激浪中穿行。
船身随水上下起伏,被浪托起又坠下,颠得人晕头转向。水面处处有深急的旋涡,水下潜着暗黑色的礁石,如犬牙嶙峋长突,被触沉的船骸历历可见,触目惊心。少女瞧得心惊肉跳,连眩带吓,秀颜一片苍白,连胆大的阿妙此时都乖了,在舱中抱着坚牢的扶柄不放。
苏璇本是在船头坐着,随眼一瞥,忽然发觉了异样。
水道船来船往,本是寻常事,然而后方数百丈外一艘江船如飞箭一般驶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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