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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千亦等到他以为夏朗不回来的时候,夏朗终于出现了。
局促的脚步声在靠近他的时候刻意放轻了, 装成了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但是一切都被习武的卫千亦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心中好笑, 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吱呀——”夏朗推开了青竹阁的门, 和坐在床上的卫千亦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相遇本来就不久,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博弈, 吵架,甚至是互相猜忌方面,现在在一个月色寒凉的晚上, 卫千亦心中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想跟小皇帝好声好气的说些什么, 但是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夏朗站在门口,没有走上前去,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 月亮映着他的脸, 显得他的表情莫名。
其实如果卫千亦再仔细一点, 他能看到夏朗抓着门边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根本没有表现出的这样平静, 但是卫千亦没有发现。
许久之后, 卫千亦终于开口了:“听说你......生病了?”
“恩, ”夏朗的声音听不清喜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是我的错, ”卫千亦说:“那天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没有关系, ”夏朗勉强的笑了笑:“是大将军叫你回去的吧?”
大将军生怕卫千亦这个跟皇帝纠缠不清的儿子没有人要,找来了婉熙郡主,两个人从身世到年龄再到性格都天造地设,刚好凑成一对,这一切夏朗心里都清楚,只是想起来却有些莫名的委屈。
他不是那种实在不讲理的皇帝,如果卫千亦真的这样不甘,那他那个时候大可以直接拒绝他,夏朗也不会过于为难他,但是他为什么要在答应了自己之后还很别人纠缠不休呢?
“我下次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了。”卫千亦本来想解释自己的离开和大将军没有关系,但是觉得说这些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于是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这三年内。”
看着卫千亦不情不愿的样子,夏朗只觉得心里撕心裂肺的痛。
看卫千亦的样子,肯定是喜欢婉熙郡主的,那他......那他......还可能有希望吗?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婉熙郡主的事情,其实他们都清楚,婉熙郡主已经变成了他们两个之间抹不开的一根刺,只是谁也没有挑明罢了。
“你饿吗?”夏朗听到卫千亦的表示,并没有表现出太高兴的样子:“我去找宫人给你端点心来。”
其实是他自己饿了,他今天晚上心情不好,晚膳几乎没有怎么动,如今见了卫千亦之后,他已经打定了注意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了,一时想开了之后,居然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我不饿。”卫千亦摇摇头,他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皇上......”突然有不怕死的宫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您下午煲的汤御膳房一直温着,要给您端过来吗?”
“端过——”
“倒了吧。”卫千亦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听见夏朗抢先一步给了答案。
“我尝过了,”夏朗表情淡淡:“很难喝。”
他挥挥手让宫人下去,整个青竹阁就只剩了他和卫千亦两个人。
卫千亦刚刚下意识伸出的手突然收了回来,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那是......给我做的吗?”
“不是,”夏朗摇摇头说,眼神冷淡:“只是我一时兴起罢了,很难喝,你想喝的话我让御膳房给你做新的。”
卫千亦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其实要不是影夜提醒,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摔碎的炖盅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但是影夜告诉他了之后,后悔和愧疚一直在他心中纠缠不休,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很想尝尝那汤的味道,即使难喝又怎么样?
我要信了。
卫千亦想。
我快要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喜欢我了,没有任何原因的,喜欢我。
夏朗的手指上还有细小的水泡,卫千亦眼尖的看到了,伸手想抓过来仔细看看,但是却被夏朗瞬间抽回了手,这个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睡吧。”卫千亦说完,就起身站起来走到夏朗身边,想帮他脱衣服。
这其实是一种变扭的示好,卫千亦知道夏朗大病初愈,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在夏朗耳中却是不一样的意味了。
他直接甩开了卫千亦的手,力道之大让卫千亦一时间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床边。
他轻轻的哼笑了一声,那声音被卫千亦听出了千般嘲讽,卫千亦以为他在嘲笑他,其实夏朗是在笑自己。
他拍开了卫千亦的手,自己把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解开。
外衣,内衣,小皇帝很快的就把自己脱得只剩一件亵衣,然后抬腿走到了卫千亦面前。
“你要我吗?卫千亦?”他低头,像是一个君王俯视着自己的臣子一样看着坐在床边的卫千亦,叫了他的全名。
“我.....”卫千亦连想直视夏朗的勇气都没有,眼神直视一瞬间的交错然后马上低下了头。
夏朗就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卫千亦的所有变化,眸光深沉,但是最深处又仿佛有一缕还不想放弃的火苗在轻轻的摇曳着。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后又往前了一步,胸膛几乎已经和卫千亦的眼睛没有距离了,夏朗的手放在自己最后的腰带上,只要轻轻一拉,他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也会应声而落。
他们两的距离太近了,卫千亦能感受到小皇帝身上清淡的龙涎香,但是卫千亦很讨厌这样被压迫的感觉,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自在,故意撇开了脸去。
“你没有必要这样。”卫千亦没有看夏朗,垂下眼睑说了一句。
夏朗眼中最后的那束光熄灭了。
一句“你没有必要这样”像是浇灭他眼中残存火焰的冷水,从头到尾,把夏朗淋了个透心凉。
他的身体僵硬得厉害,耳根红得似火一般,他是皇帝,何曾做过这样献祭般的姿态?但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却无论怎样都不领情。
“卫千亦!他放开了手上的摇头,一手强制的掰过了卫千亦的头,卫千亦也下意识反击抓住了夏朗的手腕,两个人一时僵持不下,卫千亦不得不直视夏朗的眼睛,看到他一双清亮的眸子布满了恼怒的火焰,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到底想怎么样?
卫千亦看着夏朗的眼睛,只觉得脑子很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本来是想来给小皇帝道歉的,但是为什么又变成了现在的局面了呢?
“朕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夏朗终于忍不住侧过脸去,再转过来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手上的力度大的几乎要捏碎卫千亦的下巴:“如果你再不满足,是打算要朕现在的这个位置吗?”
“臣不敢!”
卫千亦方寸大乱,要不是夏朗抓着他的下巴,他会立刻翻身下床跪下:“臣别无二心!”
夏朗再次看向卫千亦的时候,已平静下来了,他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那你到底要什么呢?”
钱,权,人,我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你了,而我只是想要你的心,就那么.......难吗?
“朕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夏朗低头看着卫千亦,表情平静,垂下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卫千亦看着夏朗失落的表情,心中有了一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恨不得把面前的人直接搂在怀里。
“皇上,其实臣--”卫千亦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口,但是耳朵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咬牙接上了一句:“.......应该是喜欢女子的。”
他实在是找不出任何一个拒绝夏朗的理由了。
听到卫千亦这样说,夏朗嘴角浮起浅淡的苦笑:“罢了,朕知道了。”
卫千亦的心里乱乱的,他想说,你知道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你又知道了什么?
“你想娶婉熙郡主吗?”夏朗突然问了一句:“朕可以给你们赐婚,不过是三年后。”
卫千亦猛然抬起了头,力道之大差点撞在了夏朗的胸膛上:“皇上何出此言?”
夏朗被他剧烈的动作逼得微微后退了一步:“.......如果朕不给你赐婚,那这几年婉熙郡主可能会嫁给别人。”
婉熙郡主年龄不小了,卫千亦三年之后出来她都是二十的老姑娘了,夏朗觉得自己的打算一点也没有错,卫千亦在愤怒什么?
“皇上!”卫千亦咬牙:“臣的婚事不需要你操心!”
夏朗到底要干什么!下午还暴怒的说他可以娶天下的所有人就是不可以娶婉熙郡主,怎么晚上又改口说可以给他们俩赐婚了?他把他当成了什么?
“哦?”夏朗看着卫千亦激动的样子,心里有些揪心的疼,他刚刚和卫千亦纠葛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卫千亦这样激动的表情,果然,卫千亦是喜欢婉熙郡主的吗?
他已经忍让退让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主动提出可以给卫千亦赐婚,但是卫千亦这样激烈的反应,是觉得他会害婉熙郡主吗?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夏朗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他侧过脸不去看卫千亦,自顾自的拉开了床上的被子,然后躺了进去:“不早了,将军安寝吧。”
这个样子是拒绝和卫千亦再谈下去的意思了。
他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让卫千亦满腔的怒火不知道发到哪里,但是感受到了小皇帝躺在他旁边,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卫千亦僵硬的躺在被子里,感觉到夏朗的呼吸在他旁边一手远的距离,只觉得全身上下怎么放都不对劲。
夏朗似乎感觉到了卫千亦的僵硬,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卫千亦的手臂。
卫千亦骤然一震,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僵硬的如同一块岩石,夏朗感觉到了他的抗拒,轻轻的冷笑了一声,然后甩开了卫千亦的手,一个人搂着被子滚到了床的最角落,和卫千亦中间隔出了三个人的距离。
卫千亦不得不承认就在夏朗离他远去的那一瞬间,他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夏朗的确是累了,床的角落很快就传来的绵长的呼吸声。
卫千亦只觉得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就是一阵微微的失落了,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咬牙的捶打了几下自己的手臂,让它完全放松下来,卫千亦用左手摸了几把,发现终于有了一点柔软的感觉。
他看着依旧蜷缩在角落的夏朗,偷偷的把手臂伸了过去。
这样......如果夏朗再来搂他的时候,就不会太硬了吧?
卫千亦第二天早上是被宫人叫醒的,宫人端来了洗漱用品和朝服,先叫醒了卫千亦,在他们眼里不管卫千亦是什么身份,反正睡在皇帝旁边的人就是应该帮忙打理皇帝上朝的服装的。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夏朗,他依旧蜷缩在床的最角落里,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卫千亦捧着面前金丝制成的朝服,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小皇帝穿正装的样子,他不排斥服侍夏朗穿衣服,在他眼中夏朗就是一尊好看的玉瓷娃娃,再说个大逆不道的话,卫千亦骨子里已经觉得夏朗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和将军有一脉相承的大男子主义,就是对自己的妻子要很好,举案齐眉都是小意思,更不要提只是穿个衣服了。
宫人见到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好心的过来教了卫千亦基本的穿戴方式,卫千亦学的很快,正当他打算再向宫人确认一遍是不是这样时候,夏朗醒了,卫千亦举着衣服走到了夏朗面前。
“唔.......?”夏朗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下面前的人,然后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毕竟还有外人在,所以卫千亦没有表现的太过放肆,只是伸开了手上的衣服:“皇上,我来伺候您更衣吧。”
“你会吗?”夏朗有点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刚刚学了。”卫千亦刚想给夏朗展示一下自己刚刚学的技巧,但是夏朗却已经先一步的拿过了他手上的衣服:“你先去准备上朝吧,以后不需要你服侍我更衣。”
“上朝?”卫千亦猛地一震:“上什么朝?”
“你不是领着军衔吗?难道不应该上朝吗?”这次奇怪的反而是夏朗了:“你从后门出去,刚好可以绕到正门。”
卫千亦瞠目结舌:“你没有打算拘着我?”
“朕拘着你干什么?”夏朗很无语的看了卫千亦一眼:“你难道还想三年不上朝了?”
卫千亦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以为这三年他就要被困在青竹阁里了,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有些缓不过神来,他看着手上的腰带:“那你......谁来服侍你穿衣?”
这衣物繁琐,几乎是不可能一个人完成的,卫千亦一想到要有别人碰到夏朗的身体,哪怕是些宫女阉人,他也觉得万分不适。
“影夜会帮我的,”夏朗说:“倒是你,再不快走就赶不上早朝了,快走吧。”
说完他就扬手叫来宫人带着卫千亦出去,卫千亦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份从皇帝的夫君变成了侍寝的宫妃,还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但是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跟着引路的宫人走了出去,没有想到,他还没有走出门,就听到小皇帝清脆却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声音传了过来:“影夜!你给朕的太紧了!”
卫千亦的心情更差了。
他由着宫人带着他穿过了几条僻静的小路,然后居然真的直接穿到了正殿的门口,在那里,已经有很多要上早朝的大臣在旁边等着了,卫千亦的眼光和父亲一对上,互相点头示意之后,他就走到了他该站的年轻将军的位置上,面色一切如常,仿佛他只是一个平常的来上朝的将领一样。
他刚刚一回到自己位置上,旁边有同僚就好奇的凑上来问:“诶,你怎么没有跟你父亲一起来上朝啊?”
“他是大将军我只是一个骠骑将军,一起来不合适。”卫千亦没有心情跟同僚聊天,刚好听到了钟声响起,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这有什么......”同僚感受到了卫千亦的低气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跟了上去。
卫千亦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听到了太监尖声宣布皇帝进场的声音,众臣纷纷跪下恭迎,卫千亦却情不自禁的微微抬头看向一步步走来的小皇帝——和他手边搀扶的沈寒之。
说是搀扶有些不太恰当,因为沈寒之要比夏朗高出了半个头,沈寒之虽然因为尊卑有序落后了夏朗半步,但是两个人看起来却几乎是同步的,夏朗的皇帝袍服和沈寒之的皇后袍服交相辉映,看起来真是非常相配的一对璧人。
这个皇朝里皇后的地位乃至正妻的位置都非常之高,几乎很少有人纳妾,而皇后是可以跟着皇帝一起上朝的,卫千亦虽然对这些心知肚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却无端端的升起了一股怒气。
“诶,发什么呆呢?”后面的同僚戳了抽卫千亦的脊梁骨,卫千亦才发现原来其他人都早就已经站起来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傻愣愣的跪在地上,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他这里,包括夏朗。
但是夏朗的眼光只是很淡漠的扫了过去,见到卫千亦站起来了,就又重新回到了沈寒之的身上,他拉着沈寒之的手,和他一起坐到了那个天下最尊贵的位置上面。
夏朗好几天没有上朝,文官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问题,当下一个又一个的抛出来,夏朗基本的还可以处理,有些棘手的或者拿不准主意的,就转头小声问沈寒之的意见,然后沈寒之同样俯身在夏朗耳边小声的告诉他。
两个人的姿势都很端庄,但是这样的侧耳轻语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暧昧,夏朗的身子几乎是半倾向于沈寒之的,可以看得出他对沈寒之几乎是完全信任的,这一幕,刺痛的卫千亦的眼。
他只能坐在非常偏后的位置上,看着最上端的两个人相视而笑,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皇帝和皇后娘娘真是很相配的一对璧人啊,”现在是和平时期,这种上朝的场合其实没有他们这些小将领什么事,都是文官的天下,同僚百无聊赖,只好戳戳卫千亦的背,小声和他讲话打发时间:“你看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样子,显然是敬重到了极点!”
“哼,”卫千亦冷哼一声,语气是异常的冰冷:“皇后比皇帝大了六岁,早就是个老男人了,皇帝敬重他是应该的!”
“噗——”同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几声:“人家沈公子才不过二十二岁,怎么就成老男人了?”
要是沈公子都成了老男人,那么在座的至少大半那都要入土了!而且,卫千亦语气中浓浓的醋味是怎么回事,皇帝皇后琴瑟和鸣,碍着他什么事了?
卫千亦看到夏朗因为底下大臣的正常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沈寒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夏朗的脸色就多云转晴了,就在沈寒之回头的那一刻,他和卫千亦的眼神四目相对。
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敌意。
卫千亦的拳头紧紧的攥紧,他真的想冲过去揪住沈寒之的衣领,撕破他这张伪善的假皮,让他不要忘了,昨天夏朗是跟谁睡在一起!
“身为男儿还不要脸进宫当个皇后,”卫千亦冷哼一声:“这样的人我看不起他。”
“人家哪是为了这个位置!”同僚终于知道了卫千亦的敌意来自哪里,卫千亦这种带兵打仗的铁血将军,肯定看不惯这种入宫为后的事情,理解的拍了拍卫千亦的肩膀:“这不是皇帝年少失估,丞相担心皇帝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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