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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苏轻鸢呆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定国公的用意。
他希望她“尽快医治、务必根除”,所以赶早把药送了过来,甚至等不及让手下人传递了。
想必,他也是在担心今日的事引起朝中官员的疑心吧?
今日,陆离的失态、陆钧诺的失言,已经透露出了太多的消息。虽然表面上看来她已经把事情圆了过去,但在场的众人心里必定都有了疑影。
一旦疑心已起,他们就会有意无意地寻找这方面的蛛丝马迹。今后任何一点点破绽,都有可能成为这段孽情大白于天下的引线!
已经瞒不了多久了,她必须早做决断。
那一包药粉握在苏轻鸢的手中,似乎有些烫手。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急切地盼着这个东西;可是现在……
苏轻鸢走到妆台前,把那包药粉放进抽屉里,重重地推上,锁了起来。
陆钧诺脸上的伤,余太医已经看过,很快就可以消肿;苏轻鸢自己受了些惊吓,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一场小小的风波似乎已经过去了,却又没有完全过去。
天大的麻烦才刚刚开了个头罢了。
苏青鸾带着两个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急得脸色都白了:“钧儿怎么会跟静敏郡主吵了起来?吃亏了没有?”
苏轻鸢忙叫她坐下,笑道:“你身上不爽快就该好好歇着,又管这些小事做什么?小孩子家拌几句嘴,能有什么大事!”
苏青鸾看见陆钧诺的脸上抹了药膏,心疼得眼圈都红了:“静敏郡主的性子一向霸道,对这么小的孩子竟也下得去手!仗着皇上宠她,还没入宫就欺到咱们头上来了,将来咱们可怎么办?”
她怜惜地伸出手去抚摸陆钧诺的小脸蛋,那小家伙却甩开她的手,一头扎进了苏轻鸢的怀里。
苏青鸾的脸上有些尴尬:“钧儿还是不喜欢我。”
苏轻鸢笑道:“她倒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性子厉害些罢了!你是不知道,今儿静敏郡主只说了一句话,咱们钧儿就泼了人家一身的墨——你还怕他吃亏呢,静敏郡主不吃他的亏就不错了!”
“钧儿给母后闯祸了。”陆钧诺趴在苏轻鸢的臂弯里,闷闷地道。
苏轻鸢太息一声,无奈道:“你知道自己闯祸了就好。人不大,脾气倒不小了!”
陆钧诺心虚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轻声嘀咕道:“钧儿不喜欢静敏表姐,她好凶!”
苏青鸾在旁迟疑许久,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能不能想个法子,阻止静敏郡主入宫?虽说宫里必定会添新人,可是她的性子……她一旦进来了,咱们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苏轻鸢叹道:“恐怕没有法子可想。静敏郡主的母亲是先帝最疼爱的妹妹,又是为了替先帝挡刺客才重伤去世了的。有这样的渊源,皇家若亏待了静敏,岂非要被人说是忘恩负义?”
“可是……”苏青鸾的眉头紧紧地拧着,一脸忧色。
苏轻鸢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静敏郡主不过是脾气大了些,人心却是不坏的,你怕她做什么?我只怕将来宫里混进些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奸人来,若都像静敏这种直筒子性情,那还是咱们的福分呢!”
苏青鸾很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怕……凭着静敏郡主的身份,进宫之后一定会封妃的。她既不‘贤’又无‘德’,十有八九要封作‘贵妃’,到时候我见了她还要低头行礼,她要打要骂,我也不敢反抗……”
“可是她为什么会打你骂你?”苏轻鸢觉得这个妹妹实在太过杞人忧天了。
苏青鸾答不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轻鸢无奈道:“你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父亲戎马一生,阮姨娘也不是个软脚虾,怎么就偏偏生出了你这么个只会伤春悲秋的傻姑娘来?四妃之中,贵妃排名虽在淑妃之前,位份却是平等的,她岂有打你骂你之理?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更不要说你还有孩子——她静敏郡主除了有脾气,还有什么?”
苏青鸾听她说得有趣,“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苏轻鸢见陆钧诺有些累了,便叫朱嬷嬷把他带了下去,笑向苏青鸾道:“再有一个多月,百日孝期满了,差不多也就可以安排新人进宫了。我估摸着静敏郡主年前就能进来,到时候咱们宫里可就热闹了,她一个人闹出的动静能顶十个!”
苏青鸾低头想了一阵,迟疑着道:“我还是有些担心……静敏郡主也就罢了,也不知将来皇后之位花落谁家,万一是个性情不好的……”
苏轻鸢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在软榻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
“四姐姐,你在宫里这么久,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苏青鸾试探着问。
苏轻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一进来就赶上先帝大丧,连新帝登基都只能诸事从简,谁会提皇后的事?除孝之后,礼部那些人差不多也该提起来了,只是几轮甄选下来,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工夫,接下来还要占卜、过礼、等良辰吉日……事情多着呢!等皇后进宫的时候,你早已站稳了脚跟了,还怕什么?”
“依姐姐看,如今京城里这些官宦人家的女孩子,谁会有这个福分呢?”苏青鸾执著地问。
苏轻鸢懒懒地笑着:“等礼部定出人选来再说呗,如今我才懒得费这些心思!”
苏青鸾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这时疏星进来添茶,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定国公不问政事多年,近来倒是往宫里跑得勤快!听说他家三小姐才貌双全,名满京城,他该不会是在打这个主意吧?”
苏青鸾瞪大了眼睛:“程家三姐姐?如果真的是她就好了!”
苏轻鸢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程三小姐虽是嫡出,但生母谢世已久,算是不全之人,连初选都过不了。”
“什么是‘不全之人’?”苏青鸾不解。
苏轻鸢笑道:“我也是前日无意间看见礼部的册子才知道,选皇后的规矩简直比选皇帝还啰嗦!父母不全不可、庶出不可、无兄弟不可、无姊妹不可、五世之内有贱籍者不可……还有许多条条框框,我也记不清楚,总之,咱们眼里见过的那些好姑娘,十个里头能有两个进得了礼部的册子就不错了!过了这一关,后头还有七八轮甄选,也不知最后是谁家的姑娘熬得过这番折腾!”
苏青鸾忽然笑道:“也没有那么麻烦吧?姐姐当初……”
疏星立刻惊呼起来:“是啊,咱们府里夫人早已仙逝多年,太后不还是进了宫吗?可见那些规矩也未必当真!”
苏轻鸢愣住了。
先前,她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自幼丧母,照理说应该也算是一个“不全之人”才对!就算她只是继后,礼部也不至于如此马虎吧?
更何况,父亲同礼部的关系似乎并不算好,礼部官员不是应该想方设法把她卡在第一关之外吗?怎么会让她顺顺利利地过了初选、最终顺利当上了皇后?
苏轻鸢的心中,一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她要细思时,那个念头却已经跑得连尾巴都找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摇了摇头,苦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父亲的本领比较大?”
“一定是这样了。”苏青鸾也跟着笑了。
天色将晚,陆离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苏轻鸢抬起头来,淡淡地问:“哄好了?”
陆离一个箭步冲过来,一语不发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苏青鸾尴尬地站了起来:“青鸾不打扰皇上和姐姐,先告退了。”
苏轻鸢正要说话,陆离却收紧手臂,紧紧地箍住了她:“阿鸢,阿鸢……”
苏青鸾低着头站了一会儿,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没事。”苏轻鸢的声音莫名地有些发颤。
“阿鸢,委屈你了。”陆离紧紧地将她拥在胸前,久久舍不得放开。
他的心跳声很急,一下一下重如擂鼓。
苏轻鸢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情绪感染着,心里也说不出是悲是喜。
许久之后,陆离低低地叹了一声:“阿鸢,今日的事,我真怕……”
“我已经教训过钧儿了,你不要责怪他!”苏轻鸢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急道。
陆离只得放开手,拥着她一起坐下:“你这么护着钧儿,谁来护着你?”
“你呀!难道你不肯保护我?”苏轻鸢抬起头来,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陆离一怔,苦笑起来:“先前我也以为我可以的,可是……今日恰恰是我先坏了事!”
“我很高兴。”苏轻鸢主动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说?”陆离有点受宠若惊。
苏轻鸢看着他,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我遇到危险,你肯第一时间扑过来救我,难道我不该高兴?”
想起那时的情景,陆离仍然有些后怕。
再想想那时露出的几次破绽,他的心里就更加担忧。
他当然不会后悔扑过去接住苏轻鸢,但对于自己那时的失态,他依旧不能释怀。
苏轻鸢笑眯眯地问:“真的怕了?”
陆离双手环住她的腰,低声叹道:“真的怕了,阿鸢!我在想……咱们恐怕注定不能为世人所容,不如我把天下还给钧儿,咱们离开京城……”
“还没到那一步吧?”苏轻鸢轻松地笑着,心内却已掀起了巨浪。
陆离叹了一声,没有接话。
苏轻鸢在他肩上蹭了蹭,笑道:“我觉得我今日圆得还可以。今后咱们小心些,不要再露出马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阿鸢,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陆离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轻鸢微微一愣,推开了他。
“阿鸢?”陆离疑惑地看着她。
苏轻鸢坐直了身子,冷声道:“既然不想继续下去,就请皇上谨守礼数,不要再搂搂抱抱的了!”
“你误会了,”陆离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费尽心思掩人耳目、不想再过这种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的日子了!阿鸢,我要光明正大地做你的男人!”
苏轻鸢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阿鸢!”陆离拿开她的手,咬牙低吼。
苏轻鸢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离重新强行拥她入怀,哑声道:“今日在御书房前,看着你费尽心思同我撇清关系,听着你口口声声自称‘哀家’,我这心里……总觉得你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骂我,举手投足都像是在扇我耳光!鸢儿,那一刻,我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无能的男人了!自己的女人就在眼前,我却不敢承认,世上还有比这更失败的吗!”
“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想想,”苏轻鸢淡淡道,“只要你坚信我是你父皇的女人,相信你心里会舒服很多的。”
“可你是我的,不是那个老东西的!”陆离黑着脸吼道。
苏轻鸢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你说是你的,那就假装是你的好了。你愿意钻牛角尖,我也帮不了你!”
陆离紧紧地拥着她,咬牙道:“我是认真的!阿鸢,如今我只问你,如果有一日,我不再做这个皇帝,或许还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
“不愿意。”苏轻鸢答得很直接。
陆离愣了一下,放开了手。
苏轻鸢平静地看着他:“陆离,我相信这一刻你是真心的,但我只能当你是在开玩笑。而且,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你是一国之君,不是先前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临川王!如今的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想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谁?我以为你足够清醒,我以为两个月前你把我按在那张床上的时候,就应该清醒地知道你我二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陆离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不语。
苏轻鸢勾了勾唇角,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进宫之前,我被父亲锁在柴房不得见人的时候,曾以血书向你求救。那时我对我自己说,只要跟着你,哪怕浪迹天涯、哪怕衣食无着,我也是高兴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回复我的是一封冷冰冰的贺表!陆离,那时候你分明已经放弃了我!后来你对我百般折辱,更是彻底断掉了你我之间的情分!如今你又说要做我的男人、又说要为我放弃天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