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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削杜家,好呀!
宋义添了一句:“大哥,我看三娘的主意就不错。一枝一枝的削嘛!断了他们的姻亲,切了他们的下属,一点一点的来。大事圣人办了,我等在小事上替圣人分忧就好。”
宋果提笔写道:发其阴私!不孝、别居、私财……
果然不说话的人才是最凶狠的那一个,宋果招招都往“声望”二字上招呼。虽然大家都知道,世家就是一代代的占有大量的土地、做高官来维系的,但是说出去,提的还是“德行家风修养”,宋果就往这上面动刀子,让杜家人人唾骂!
宋果又写:皇后以孝行闻名天下。母亲为恶,女儿岂是善类?母死而不收,也算孝?
梁玉拍案,【他娘的,读书人真是狠啊!】
梁玉得到宋奇的同意,将此事放下,又写道:三郎当如何?
宋奇道:“请三娘一定转告太子,对圣人孝道为先。余者都可不问!过于刚强的太子可不好,当然也不可软弱,生母遇害而不怒,不是虚伪就是无能,则太子就要危险了。再有,对酷吏一定要慎重,三娘知道主父偃吗?”
梁玉点点头。
“主父偃不能说是酷吏,然而有一句话却是讲得透彻‘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酷吏也是这般,他们从来不能持久,便也无法更进一步,只有越来越疯狂。若是阻拦不及,一定会伤及太子。他们需要向圣人证明自己有用,案子只会越办越大,当外戚、朝臣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一定要攀扯诸王,最后殃及太子。”【1】
梁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奇沉重地点头:“就是这样。”
梁玉写道:年前我给三郎送新衣。
【做人果然是不能太缺德的。】梁玉一脸感慨。
梁玉聊天太费劝,写得差不多了,后来便由梁玉简单写几个字,吕娘子给她翻译出来说给三宋听。三宋与她又聊了些家事,又说及三宋在京城的生活之类。宋奇媳妇死了很久,在外面也没娶上一个,梁玉想到南氏说的话,有心问他的打算,想到自己还是个出家人,又没有问。
最后让阿蛮去捧出一盘金锭来给三宋,权作资助宋奇买房子。宋奇小有身家,京城想买一个还算气派的房子却又差着一些,也不跟梁玉客气,笑纳了:“谢三娘啦,收拾好了请三娘来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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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听到宋奇的提醒,哪里还能坐得住呢?南氏在房里学认字,梁玉就回屋去赶制桓嶷的新衣,外衫做不来,简单的内袍、袜子还是能赶工的。下手飞快,又把侄女们叫过来帮忙,她来裁,侄女们缝。她侄女又多,每人领一项任务,磨也把针角磨得又细又密了。
侄女们缝线的时候,梁家陆续来了几拨人探望梁玉。探病也有一个讲究,要身份、辈份相当才好。就像梁满仓做寿,身份不够高,萧司空就不亲自上门,是派了儿子过去。似严、李、袁等家的长辈是不会亲自登门的,都或委派晚辈(严家派的刘湘湘、李家派的儿媳妇严氏),或是写了帖子派仆妇送来(袁家写了帖子)。
梁玉不能说话,便写了个回帖让来人带回去。与刘湘湘、严氏也只简单写了几行字,由吕娘子从中翻译传话。
刘湘湘骂道:“严中和真是个谎精,居然对我说你很好!我回去一定收拾了他。”
梁玉笑不可遏,刘湘湘看她笑得前仰后合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在演哑剧,心里别提多么难受了。严氏拉了拉弟媳妇的袖子,指指眼角,示意她忍住别哭。刘湘湘吸吸鼻子,心道,杜家真是恶心!
梁玉笑够了,写道:谢你们来看我,过完年回观里,一块来玩。
严氏道:“好!我们一定到的。”
又问医药如何,梁玉写道:都还好。
【这样叫好吗?】这两个人与梁玉是真有交情的,尤其刘湘湘,还有一分战友的情意,带着无限的惋惜回去汇报,都说杜家欺人太甚,让他们得势,恐怕大家都要受苦。
这一边,梁玉衣裳做好,夹着衣服又去了东宫。
桓嶷惊喜万分:“三姨!”等不及梁玉过来,他抄起衣摆,从台阶上跳下来,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梁玉笑笑,扬扬手里的包袱。桓嶷问道:“给我的?”
梁玉点点头。桓嶷一把抢过包袱抱着,一手拉着梁玉:“外头冷,里面来。”
姨甥俩挨着肩膀坐着,桓嶷边打开包袱边说:“给我做的衣裳?”
孙顺亲自过来铺纸,梁玉写道:带侄女赶工的手艺,别嫌弃。
“不嫌不嫌,我就爱这个!三姨可还好?外祖母可还好?”
梁玉又写:家里都好,有宋郎君帮忙。
顿了顿,又写:阿娘在学认字。
桓嶷心头一痛,低声说:“可恶。”
梁玉放下笔,拉过桓嶷的手拂开,在他的手心里写:宋奇说,酷吏如主父偃,倒行暴施。
桓嶷读的经史只比梁玉多不比梁玉少,略一回忆就想起了这讲的是什么,沉重地点头:“放心,我明白的。他的心意我也知道了。”
梁玉放开他的手,重新执笔:不要冲动。
桓嶷认真地说:“我明白的,三姨,我会忍耐的。请转告宋卿,我记住了。”
梁玉空叹一口气,摸摸桓嶷的脸,瘦了。桓嶷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低声说:“会好的,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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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从东宫出来,将桓嶷的话转答给了宋奇,宋奇颇受鼓舞,也低声说:“三娘放心,我们在外面也会有所行动的。还请东宫蛰伏,三娘在丰邑公主那里试探一下即可。”
宋果这个缺德鬼已经开始散播流言了,一个结巴,竟将这件工作做得不着痕迹。梁玉对宋奇颇为信任,重重地点头,心道,丰邑公主一个公主,大概齐这会儿是抽不出空来理我的,快过年了呢,她一准儿忙,跟个哑巴有啥好聊的?啥时她得闲了,想起我来了,才会来。
然而这一次她却是猜错了,从东宫出来的第二天,也就是与宋奇再次碰头之后的第二天,丰邑公主竟亲自登门来“探病”了。
梁玉与吕娘子都诧异:【她怎么来了?】
丰邑公主是同仇敌忾来了的,杜家如今艰难,论理是该巴结着丰邑公主,至少不该得罪她的。杜家也是这样想的,杜云的祖父是杜皇后的伯父,与杜皇后关系颇近,不由为杜皇后着急起来。杜云的父母也对杜云摆明利害,让他忍耐。谁叫娶的是公主呢?
杜云一世家子弟,又不缺心眼儿,也听进去嘱咐了。纨绔习气兼“正当理由”以及杜家势力,使他纳了几个妾,对公主他还是有些忌惮的,否则哪家丈夫能容忍妻子养了三教的面首呢?
新年将至,与杜云半年没见面的丰邑公主被杜家以过年为借口请了回去,全家对丰邑公主都极尊敬。丰邑公主知道他们想的什么,倒也没太在意,她一个公主,跟婆家撕闹,忒不像话。杜家完了,她离婚走人,杜家还这样,那她也还在外面寻欢作乐,挺好的。
“好个屁啊!”丰邑公主破口大骂,“杜云这个死囚徒养出小崽子来了!他娘的!杜家欺人太甚!桓家没这等婢子生的外孙!三姨看看,看看,我这头上,绿了没有?!”
忒不巧了,杜家把丰邑公主求了回去,遇上了杜云的妾怀孕。公主回来了,驸马的妾总不能架子比公主还大,不出来见公主吧?
丰邑公主一发现,茶也没喝完就走了。她与丈夫没有感情,本不会为了所谓“争宠”而嫉妒抑郁,但是把她请回来看为了“生子”而纳的妾怀孕,丰邑公主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和愤怒!
“哎哟,我近来上了年纪了,慈祥多了,没把他杜家打个稀烂。”丰邑公主愤愤地说。
丰邑公主知道,即使是公主,跑出去骂婆家被皇帝听到了也要被训斥,哪怕骂的是杜家也不行。跟姐妹说,抹不开脸,跟亲爹诉苦,也不占理。梁家跟杜家肯定也是结了仇的,那就过来死命的骂吧!
梁玉心道,杜家这回运气是真的不好。
慢慢扯过丰邑公主的手,梁玉写道:小心。
丰邑公主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梁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丰邑公主“哈”了一声:“他敢!”
梁玉摇摇头,又写:我阿姐。
你公主尊贵,比起太子的生母呢?还不是一把药毒死了?趁着丰邑公主发怔,梁玉又在她掌心写:胆子越养越大。
“这……”
梁玉接着写:你心爱的人。
你给驸马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自己心里有点数不?够他带到下辈子了都!
梁玉最后给丰邑出了一个主意:离婚,保命。
丰邑公主冷笑道:“我的命还捏在杜家的手里了吗?德妃娘娘就是太仁弱了,她信任豺狼,我可不!”她站了起来,将头一昂,对梁玉道:“三姨只管等着!看我怎么干!”
从见到了怀孕的妾,丰邑公主就放弃了大家各玩各的的想法,改而想离婚。杜云弄不出庶子来就算了,弄出来了她可不想再看着这家人了,大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情份。但是梁玉这样一讲,她又觉得只有离婚未免显得她怕了杜家。那怎么行呢?
【不是,你还能杀了杜云吗?】梁玉急忙站了起来,硬拉过她的手写:杀人犯法,你别犯傻。
丰邑公主笑道:“哈哈哈哈,三姨,你真可爱!”说完,在梁玉脸上拧了一把,“等好吧。”
彼时梁玉不知道丰邑公主这个“好”是什么,直到正月里,丰邑公主告发杜家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