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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大寨。夜色中的后山十分的寂静,纵然点点明火照耀,执勤的军士从来不曾有片刻松懈,巡哨的士卒也照着既定的巡逻线路,一次次穿过树林、小道、山岭、河渠。但他们从没发出一声大的响动。
可是上一区中,张叔夜、陈文昭、呼延灼、张清、宣赞、孙立、史文恭等等,有一个算一个,却没人能够安然入睡。
他们当然不是受到了苛待,更没有被梁山泊责罚。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被一个个恶劣消息给影响了心情。
作为老赵家的马仔,谁都希望看到自家效力的“公司”越做越大,而不愿意看到财政报告上的一个个硕大的红色赤字。
可现在他们偏偏就听到了一个个坏消息,似乎都看到了老赵家的天塌了一角……
南路军大败,三万水陆精锐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已经不堪大用;西路军八万精锐亦全军覆没,太尉高俅被阵战,荆忠、丘岳等元老重将阵亡;西北路军新遭大破,王焕被擒,濮州城破,刘珍阵亡……
但凡上一区的这些文臣武将心里还有一分向着老赵家的,他们夜里就难以踏实睡下。
太惨了,太惨了。
就是与辽国对战的三十年里,宋军也没吃过这样的惨败;就是与西夏开战之初时候的一连串大败,那折损士卒也远没有今日来的多。
大宋虽还富有天下,拥兵百万人,可十节度一败亡,除了西军的人马,剩下的又有几个精锐?赵家天子不知道,他们这些文臣武将心里能没个逼数吗?如此的一败,直叫官军的脊梁都给打断。之后这梁山泊贼寇,横行齐鲁、河北、淮南之地,甚至能一举杀入京畿路,西军赶不过来,又有谁人能挡?
而朝廷即便要把西军抽调回中原,也不是眼睛一眨,就能叫数以万计的人马生着翅膀飞过来,填补此番大战,官军全面败北后留下的空洞。
那西路军且不去说,西北路军可是集结了京东西路现下大部分的军力了,濮州城的一败,兴仁府、广济军、东昌府,就全部门户大开了。几万梁山军杀过去,攻城拔寨,能直若进了无人之境。陆贼大着胆子,兵锋直指应天府,杀进京畿路,谁又能奈他何?
这可真的是变生肘腋,叫人猝不及防啊。
同时项元镇部的大败也叫淮南门户大开,梁山军顺着运河,能一路杀奔江南去。
不要忘了,江南还有摩尼教这个祸害。那张叔夜知晓高俅阵亡,西路军全军覆没的时候,就大呼道天下危矣。
单一的梁山泊似乎还不够撬动老赵家的宝座,单一的摩尼教也不能叫张叔夜心慌。可这两路反贼逆寇若搅合到了一块,天下必危。
而现在这两窝匪寇不仅仅搅合在了一块,还联系尤其的紧密。宗泽也是介入到梁山泊事物后,才知晓摩尼教与梁山泊的关系竟如此亲密的。叫张叔夜听了之后,便就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呼延灼花白的胡须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浸染上了一层银白。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呼延灼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的年纪可不小了。休看韩存保老早就‘大名鼎鼎’,做上了军区司令员,似乎要甩下呼延灼一辈儿时光去,可只说年纪,他却也不比呼延灼大几岁。两人放到一块做个比较,甚至有更多人都会选呼延灼才是那年长的一个。
盖因为一路顺风顺水走来的韩存保,保养得甚好,看人眼中直若半百之年还不到。而年龄还要小上几岁的呼延灼,这一路走来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波折才坐上汝宁都统之职。三十年官路走来,风刀雪剑,须发都见花白,显得更苍老乃是平常啊。
呼延家亦是老赵家的勋贵,但是传承到现下,也是没落了去。远不能同相州韩氏相比。可呼延灼却有一颗为老赵家着想的心。
他被俘日久,心中却没甚投降的念想。甚至还有着一股对老赵家的浓浓愧疚。
每当见到梁山泊做大,呼延灼就会忍不住想,错不是他无能,使进讨不利,梁山泊岂容做强?直到去岁冬季,水泊外的一幕仿佛是一盆冷水,浇的他是透心凉。但呼延灼依旧没有投降的念想,而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这些日子里,宗颖每每前来宣讲劝降,呼延灼一概不听。只是他可以自己去做忠臣,但却管不住别人不起心思。
不管是韩滔、彭玘,丁得孙、龚旺,还是张清、宣赞、张仲熊,亦或是孙立、史文恭,那面上不显露分毫,心底里却都在起着嘀咕。
高俅败亡,朝廷二十万大军的征讨已经注定要一败涂地。短时间里,梁山泊何人能止?
陆谦若是胆大,他都能引军一支直插东京城下。
如此,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句话——朝廷威仪大丧。
而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义又是什么,是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二十万大军大败,领军的殿帅府太尉都死在当场,这样的朝廷还怎么能叫人害怕?或许都不需要等到江南的方腊起兵,那四川、京西等地就会有民乱暴起了。
开国元勋的诱惑第一次被一些人来正视。你可以骂宗颖痴心妄想,骂梁山泊一窝草寇。可谁要真的还把梁山泊当做一窝不成器的草寇,那他就真的是傻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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