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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走后,我心惊肉跳。眼睛都不敢看威,生怕他看出端倪。也不知威和牧聊过什么?所以我压根不想提牧是我同事的事情。
奇怪的是,威也没在我面前特别重点的提牧,这让我稍微心安一点。
威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呆在病房,守着爸爸,有时拿着CT仔细的研究,有时看着CT发呆。
那种情形让我想起妈妈病重时,我、爸爸和威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威是家里的顶梁柱,人前笑容可掬,人后痛彻心扉。
有几次我看到威,拿着妈妈手里的诊断报告,控制不住的抽泣。
特别是2008年春天的时候,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妈妈,突然晕厥。尽管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医院,但医生看了妈妈的情形,锁眉摇头。在舅舅的眼里除了看到他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我们以为妈妈恢复得不错,但实际上,妈妈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并且用很快的速度侵蚀着妈妈本就已经很脆弱的骨头,以及千疮百孔的心、肺、胆等身体其他功能。
蚀骨蚀心大概就是这样的残忍吧,任何药水都已经挡不住癌细胞的疯狂滋生。已经不敢随便用药了,下的药越重,对身体的其他功能损伤也越大。
生前的最后的一次CT,骨架都是黑漆漆的,妈妈忍受着最大的疼痛,我不敢看CT,因为看了,想到妈妈的蚀骨之痛,自己就会崩溃。
威看一次就流泪一次,有时在想,或许离开。对妈妈也是种解脱,可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现代社会医学那么发达,说不定我们能等到治疗癌症的更好的方法,妈妈已经熬了七八年,或许还能熬多几年。
昏了一天一夜之后,妈妈醒过来了。她居然笑着,因为她还能看到我们,她觉得欣慰,她舍不得我们,她在用她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
我们都不敢去抱她,最简单的拥抱变成了最奢侈的方式,我们要小心翼翼的,因为全身骨头都在受癌症的侵蚀,一碰即痛,痛到妈妈全身抽筋。
只能看着她,微微的笑,即使眼睛里都是泪。
经过几次的化疗,妈妈已经瘦到只有76斤的。妈妈从小就特别爱美,每次都说一定要控制体重在100斤以内,女人过100斤,就会变丑变形了。
妈妈165cm的身高,她常年保持在95斤,从背影看就是个少妇。
而今,只剩76斤,只剩一副骨架子,又因为癌细胞的转移已经有些驼背,十指发黑,她很乐观,还开玩笑说,我年轻时喜欢涂指甲,从不敢尝试涂黑色的,听说很性感,这次终于尝到了黑色指甲的性感。
我们的心里在流泪。
人生的剧情是残酷的,人的生死是由老天来导演的,公不公平你都只能接受。
我们很用心在治疗妈妈的病,舅舅研究各国这种病例,给妈妈很大的正能量。分析说,乳腺癌的生存期可长达30年,而且乳腺癌还是各种肿瘤中治疗效果最好的一种。威常逗妈妈,老妈你要创个新记录给全球人民看,争取四十年。妈妈很乐观,总是拍着胸脯说,做个独胸漂亮的老太太,处处配合,但这一切都挡不住死神慢慢逼近的脚步。
到了后面,我们陪伴她的后几年,我们几乎是看着她的骨架从一个部位到另外一个部位,慢慢变黑,直至整副骨架都是黑的,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她的CT报告。有几次看到威在房间里,抱着那浑身黑漆漆的CT报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妈妈让我们要看穿生死,即便每天承受刺骨之痛,她仍认为她是最幸福的女人,有疼爱她一辈子的爸爸,还有孝顺的一对儿女,她逢人就夸我们。即使她在病中,她也非常努力的学习法语,可以很流畅的跟病友用法语沟通。
有几次病危,说要写遗言,她都没有写下去,她总觉得没到时间,她还能活多几年,活到她做奶奶做外婆。
直到这次的病发,醒来后,她提了两个要求:一是给她一只录音笔,二是帮她叫神父。
我们骨子里会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知道妈妈时日不多,想多点满足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是在国外,国内的原材料很难买得到,即便是同一种食材,也会失去国内的味道。妈妈是基督徒,她相信可以升入天堂,所以清醒的时候,她想和教父谈谈,做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