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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洗洗脸吃饭去吧。”
不片刻,院子里就只剩下顾灿,这小子本来是干嚎,一见真的没人管他了,眼里的泪珠子立刻啪啪往下掉。
他还记得是谁不要二伯二大娘管他,一边哭一边嘟囔道:“翩翩姐坏,灿儿要找娘。”
躲在厨房往外看的顾焕失笑,转头对顾明月道:“翩翩,那小子哭得更凶了。”
“没事”,顾明月给父亲递过去一条干毛巾,“我们待会儿再出去,爹,灿儿这样哭了一路吗?”
顾氏把热腾腾的肉饼和粥端上来,向外看一眼道:“哭成这样,你们怎么把他从吴美霞那儿要过来的?”
“可不就这么哭了一路”,顾攀擦过脸坐下来,一口就吃下去半个肉饼,“咱家那十个人也不是白带的,吴家人死活不愿给孩子,我和大哥就找了他们村的村长。吴村村长去吴家谈了谈,那吴家人也不怎么想让吴美霞带着灿儿,村长谈一会儿他们就松口了,吴家老太太过去把孩子给抱了出来。”
“不过,那吴美霞倒是哭着又追出来半里地”,顾攀说着摇摇头,“早知如此,当初怎么不能好好过日子。”
顾氏笑道:“我看她舍不得灿儿是有,恐怕还是担心自己往后不能生,想让这个儿子给她养老呢。你可别忘了,她手里还捏着近五千两银子呢。”
顾攀听此,叹口气:“不说那女人了,晦气。”
“二叔,我爹回家去了?”顾焕问道。
“村口分开的”,顾攀说道,“你爹说待会儿再和你娘来看灿儿。”
顾焕这才觉得不那么难堪,其实他爹是老大,当初分家时分的东西是最大份儿,而今这事也该他家管。
奶奶虽然把灿儿托给二叔家,他爹若就撒手不管也太难看了。
顾明月冲了一杯蜂蜜菊花茶,叫顾焕一声,“咱们去看看吧。”
顾熠在他屋里看书,透过窗户看见姐姐和焕大哥都出来了,也放下书跑出来。
顾灿已经哭哑了嗓子,却还不停地在说“我要娘我要娘”。
顾明月蹲下身,扶住小孩子满是汗腻的脑袋,把茶杯送到他嘴边,说道:“别哭了,喝点水。”
顾灿哭一路,路上二伯或者大伯给他水喝全被他哭闹着打翻,到这时已经渴得不行了,当下捧住茶杯便喝了个干净。
“还哭不哭了?”顾明月看着他问道。
顾灿哼一声,哑着嗓子道:“我要跟我娘一起,才不在你家。”
顾明月不想跟他说他娘不好的话,便笑道:“往后你必须在我家呢,你如果听话,我会经常给你做好吃的,你如果不听话,每天就只能吃干饼子。”
顾灿垂下头不说话。
顾焕说道:“你真要跟你娘走?以后你就不能姓顾了,而且我和熠儿,还有翩翩,都不是你的哥哥姐姐了,你爹也不会再管你。你还走的话,我就送你回去。”
“我爹才不舍得不管我呢”,顾灿鄙视地看了顾焕一眼,“他现在不管我,等他老了我不给他养老送终。”
“哎,你这熊孩子”,顾焕撸起袖子,“这些大不孝的话你都跟谁学的?”
“翩翩姐”,顾灿嗷一声拉住顾明月的袖子躲在她怀里。
顾熠立即不愿意了,扯开他道:“你别猴我姐姐,我姐脖子上还有伤口呢。”
顾灿仰头看看顾明月,只见她对自己笑了笑,脖子上还系着好看的纱巾,他不信道:“哪有伤口,翩翩姐好好的,熠哥骗人。”
顾明月有些无语,扶着顾灿起来,“你饿不饿?家里做了好吃的肉饼。”
一听肉饼,顾灿两眼放光,点头道:“小宝要吃。”
顾焕摸摸他的脑袋,“你不走了?”
顾灿道:“走,我吃过再走。”
“不行”,顾熠道:“吃了我家的东西就不能走了,再说,你姥姥家有我家好玩吗?我和焕大哥下晚的时候捉了许多黄雀,明天我们还烤黄雀吃呢,我家还有照平照安照顺一大堆人能跟我们一起玩。”
本就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顾灿听到堂哥说的直吞口水,可是想到娘告诉自己的话,他又坚定地摇头:“那我不吃了,我还要去找我娘。”
顾明月暗想灿儿还知道心疼他娘,三婶却完全没为孩子想过,她这样带着他走,就算有那四千多两银子又能怎么样,钱总会花完的,她能保证灿儿在别家不受欺负吗?
“来,先洗洗脸”,把顾灿拉到厨房,顾明月一边给他洗脸一边道:“这是你的家,你跟着你娘去哪儿?”
“去我舅舅家”,顾灿不爱洗脸,沾上水就摇头道:“好啦,不用洗啦。”
顾焕过来按住他,“瞅瞅你这个脸,脖子,都是泥,还不洗脸!”
顾灿一看这架势又要开哭,顾明月说道:“你再哭,没有肉饼吃,我们也都不管你了,现在就让你自己去找你娘。”
顾灿看看顾明月,又往屋里看一圈,见每个人都不管他的样子,呜呜的声音到嘴边又扁扁咽了下去。
洗出一盆泥水,顾明月直接让焕大哥摇来两盆清水,给顾灿洗了个干干净净才让他去吃东西。
顾氏留了十个肉饼,顾攀吃七个,剩下的三个全都进了顾灿的肚子,吃过肉饼抹抹嘴,他又要喝粥。
顾氏好笑地给他端上来,这小子喝了一碗还要,顾氏担心人家说她不舍得给侄子吃东西,正要再去盛,顾明月拦住了,对顾灿道:“让我娘带你去洗澡,然后睡觉。”
顾灿觉得二伯家的东西忒好吃,他想一直吃,可翩翩姐刚才说肉饼是她做的,自己不听话,以后她肯定不把好东西给他吃。
脑瓜里转一圈,顾灿站起身:“我去洗澡,明天翩翩姐还给我肉饼吃吗?”
顾熠说道:“我家好吃的特别多,明天有新的,我姐做的烤黄雀比肉饼还好吃。”
顾灿咽咽口水,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洗澡。”
肉饼的魅力实在太大了,顾灿现在特别想吃比肉饼还好吃的烤黄雀。
顾氏领着顾灿洗过澡,狂哭半天现在吃饱又喝足的小孩子没出洗澡间就开始眼皮子打架。
顾柏夫妻已经过来,顾氏把睡着的顾灿送到他们屋里,几个大人便坐在一起说起下午的事,商量着怎么去找顾森。
…
顾明月没法洗澡,只让照云和照霜抬来半盆水擦了擦身子。
她换好睡衣,照云过来道:“小姐,夫人说从今晚开始让我们四个轮流睡在外间。”
外间有一张宽大的床榻,晚间铺上铺盖能睡人,白天收起来就是大椅子,现在是夏季,随便铺一层薄褥子就行了。
“行”,放下护肤膏,顾明月道:“头一天来,什么没有的东西你跟我说。”
“家里的东西很齐全,我们什么都不缺”,照云施礼,想和小姐说两句话拉近关系,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奴婢退下了,小姐有什么事轻轻喊一声就行了。”
“倒不用这样”,顾明月笑道,“你安心睡,我晚上不会有事叫你,你就当是和我做个伴儿。”
“对了”,她又从梳妆柜侧边的抽屉里拿出四盒护肤膏,“这个给你们用,当初照花那四个小丫头来时我给了她们一人一盒香膏。我爹娘让你们照顾我,按照规矩说,你们是比她们高一等的丫头,所以给你们的护肤膏是珍珠粉做的,比她们的好。晚上抹,脸会越来越白呢。”
“谢谢小姐”,照云双手接过,跪下叩谢。
“起来吧”,顾明月伸手扶她,“我家没有接到赏赐时下跪磕头的规矩,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是,小姐”,照云站起身来,福过一礼脚步轻轻地出门而去。
下午时听到照霜说小姐为难她了,且一开始照面,小姐也不冷不热的,照云还以为小姐不喜欢她们。
但是…她低头看着手中四个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盒子,她在于嬷嬷那不是白学这么些天的,自然能看出来这种护肤膏有多好。照云心想,一到家小姐就给她们这么好的东西,岂会是不喜欢她们?
恐怕是不喜欢她们当时的态度吧。
照云苦笑一下,真觉得自己学过规矩要伺候的就是府门里的千金大小姐了,那种想法何其可笑,况且老爷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送她们四个学规矩,小姐即使住在乡村,也是她们该好好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啊。
夜深人静时,一户农家院中却还传来隐隐的呜咽声。
吴家大嫂动作很大地翻个身,吵醒了旁边熟睡的男人。
吴闯不耐烦道:“大半夜的,你翻来翻去还让不让人睡了?”
“你那妹子一直哭,我能睡着啊?”吴家大嫂坐起来,对着窗户喊了一声:“别哭了,早点睡吧。”
“要你儿子被抱走,你不难过?少嚷嚷,想哭就让她哭去。”吴闯咕哝一句,便面朝外闭眼继续睡。
吴家大嫂拧了拧男人的耳朵,哼笑道:“我若跟你和离,你的儿子才不会带走呢。”
吴闯并不介意,嗤笑道:“不看看你那模样,跟我和离了还有谁要你?”
“怎么就没人要了?”吴家大嫂气得在男人胳膊上狠狠打了一下,“你说你妹子也是的,好容易找到苗家地主老爷那样的人愿意娶她做填房,她非要带个拖油瓶做什么?”
吴闯捂着胳膊又打起呼噜来,吴家大嫂晃了晃他,低声道:“你妹子手里少说还有四千两银子吧!她出嫁前你怎么也得哄过来三千两,咱们家可一窝孩子等着吃穿呢。”
呼噜声停下,吴闯没了睡意,暗自琢磨着有那么多银子后,他就能娶两个美貌小妾了。
妹妹那里还真得好好哄哄,要不然她肯定不会给他钱,当初要送自家长孙去上学跟她这个姑姥娘要钱,她揣着那么多却只抠出来二十两…
“你明天早起给妹妹做点好吃的”,吴闯说道,“再陪她说说话。”
这边房里,困顿不已的吴老太太正对女儿道:“别哭啦,睡吧,刚才恍惚还听到你大嫂喊着让早点睡呢。”
“娘,我一想到灿儿不在身边,就睡不着”,吴美霞已是哭得双眼肿如核桃。
“舍不得孩子你别改嫁”,吴老太太其实很不赞成女儿改嫁,二嫁的女子不值钱,给别人养儿女不说,稍不留神就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咱村这个苗地主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他那个老娘惯会磋磨儿媳妇。”
吴美霞哭道:“在顾家我都过的什么日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绣兰一死,村里人十个九个都在背后说道我,出个门也没人搭理,顾森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过年回家待了三天却都不回屋里睡。现在他被除族,那顾家老婆子还说要休了我,我能不提前为自己打算吗?”
“顾家老婆子看着是个好的,谁想到心这么黑”,吴老太太坐起来安慰女儿,“娘知道你的苦,可你有里握着四千两银子,改嫁到那都能过得好,非要带着灿儿干啥呀。”
“娘,别人家的孩子能跟我亲吗?”吴美霞说道,“我虽然才三十二,可谁知道还能不能生!你却二话不说就把我儿子给夺了回去。”
吴老太太说道:“村长可是说了,再闹下去,到公堂上他是不会帮咱们说话的,孩子到那时还是被顾家的人夺走?弄不好你兄弟几个还得挨一顿板子。现在当紧的是,顾森那什么时候能把和离书送来。”
“左不过就这几天了”,吴美霞擦擦眼泪,暗里希望儿子能照她说的那样,离开她就哭,顾家人哄不住,照样还得给她送回来,“前几天顾家老二不知道因为啥事一直在帝京没回家,要不然女儿还不能听到风声提前跑回来找兄弟撑腰呢。娘,到时顾森若给的是休书,你一定不能让我爹和兄弟几个放他走。”
吴老太太点头道:“这个娘知道,是他顾森理亏在先,量他也不敢给休书。”
“我的宝儿啊”,突然想到儿子,吴美霞又拿帕子捂着嘴哭起来,“没有你娘可怎么活!”
这时的顾灿正睡得香甜,还扁扁嘴,梦语不断:“我要吃肉饼”。
顾氏知道这小子现在还尿床,正要坐起来抱着他到恭桶边尿尿,听到还说吃肉饼,她忍不住低声道:“这孩子怎么就知道吃?”
顾攀迷迷糊糊睁开眼,对妻子道:“你睡着,我抱他去尿。”
…
把过尿,把睡熟的顾灿放到床上,顾攀已经没多少睡意了,看沙漏也才丑时正,他便又趟下来,对妻子道:“明天我就和大哥去平阳县找三弟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儿,这几天家里你多注意着点,下人谁敢不听话你直接发卖。”
“嗯”,顾氏说道,“你出去的时候带上照康和照游吧,不是说他们两个都有点功夫?至于家里,你不用操心。”
顾攀想了想,答应下来:“对了,我不在家这几天,含彰若是来咱家,你总别使脸色,我看闺女很是中意他,别让闺女难为。”
他在家还能说说妻子,他不在家闺女夹在中间得多难做。
“那些事我又不是没跟你说!”顾氏看着床帐子,说道:“以后万一出什么事,咱们后悔都来不及。”
顾攀笑道:“我仔细琢磨过了,你说的那些其实没道理。你说含彰他爹娘的事儿,如果有他舅家的人帮着,他娘能落到那一地步吗?”
顾氏迟疑片刻,道:“不能”。
“这不就结了”,顾攀拍拍妻子的肩膀,“咱不能保证往后的女婿能一直对翩翩好,可咱们还在后面站着呢,没了咱俩还有熠儿和焕子、炼子兄弟几个,谁都不能欺负去翩翩。”
顾氏笑道:“我能不知道这个?遇见薄幸人,女人最受伤的都是心上,咱们这些人谁能医心?”
顾攀半晌答不出来,只道:“你现在逼着,还不是让闺女伤心?”
“她还小,懂啥”,顾氏虽是这么说,心里却知道他们闺女的性子,往往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放弃,她也不舍得逼女儿。
放下这个事,夫妻两人又说起来到时给顾森找个什么营生好,再睡着时已经是寅时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