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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了。
常山老郡王记得很清楚,北戎王入宫得知崇安帝荣登新帝之后,他便第一个跪拜,高呼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表其心。
也是因此,崇安帝赐封他为北戎王,又赐其封地,并下了圣旨,将北戎王就此困于封地之内。
想起这事,常山老郡王就不免一顿暗叹,他冷哼道:“若是北戎王早几日回京,哼,便是他登基为帝,哪里还有崇安帝登大宝,做出日后这等由得一个宦官胡来的事儿!”
谈议当今圣上不该上位,这话就极其大逆不道了。然秦越并未反驳一句,他只淡淡提道:“外祖父,北戎王并无心称帝。”
若北戎王真有意,他在封地那边早圈地为王,领着兵马打进燕京来了。哪里还会像如今这般,安安分分的待在封地,不生任何事的。
“是啊,他无心称帝。”常山老郡王喟然长叹。他的愤慨,权当是胡诌乱言了。室内氛围骤然变为沉寂,然这片沉寂未能持续太久,便被从汾阳王府而归的阿达打破了。阿达一脸喜气地走进屋,径直向秦越走去,边小心递来纸条道:“将军,是您要的
东西,属下给您带回来了。”
“呈于我。”
秦越一听是柳长妤回的信,丢开了笔径直取走了纸卷。他更是等不及一刻,当即就打开了想看看柳长妤究竟回了自己何话。
他一双眼刚扫在纸上,唇边笑意还未挂起来呢,便凝住了。
在秦越有力的字迹下方,只见多了一行张牙舞爪的小字,上头写着“子佩系于你身,本郡主这儿无处可寻。”
读了她话,秦越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这是嫌他多话了吗?
秦越不明了柳长妤的用意,他只想起那日与林正卿吃酒时,林正卿念叨着什么“姑娘家都好听些情话,你说些卿卿我心爱之,那保管羞得满脸通红,只嚷着你讨厌了。”
就是这样,秦越才起心写了这么黏糊一句送给柳长妤的。
只想看看柳长妤可会回他任何娇软之言。
可事实上,秦越想太岔了。他哪里知道这事到他这里就行不通了。
那时林正卿喝得大醉,还拉着自己调笑道:“秦兄,你若是中意那姑娘,定要想方设法的听她说一句‘讨厌’,你可要记住了。”
秦越虽未点头回他,可心里却是记下来了。
说真心话,他还有点想听柳长妤娇软着说“讨厌”呢,只要每每一想到那画面,他就抑制不住心底的意动。
控制不住自己那颗隐隐躁动的心。
秦越这忽而一愣神,手中的纸条便被常山老郡王夺去了,他惊得便要夺回:“外祖父,不可……”
话音落得慢了,老郡王只扫了一眼便将两句都入了眼,他哼笑回道:“这小姑娘家家的,连字都没练好啊。”
说着,还挑了一只眼皮去瞧自己那呆呆的孙子。
果真下一刻,秦越沉着脸起身,他急着反驳道:“祈阳并非没练好,只是她自小习武,未有机会常练字罢了。再说,她字并不丑。”
那句句对于柳长妤的维护之意,不言于表。“啧啧啧,我就说呢,何人会令你特地跑一趟去传这样一句话,”常山老郡王得意洋洋,他可是从秦越口中套出了那人究竟是谁,可不就是祈阳郡主柳长妤,老郡王乐呵道
:“原是那小丫头呀。”
秦越懊恼极了,恨自己心切了,不小心落入了老郡王的圈套,他硬着头皮只得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被抓个现行,是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行啊,臭小子。”常山老郡王一把将纸条拍在秦越的胸口,乐呵呵道:“瞧你此举,是将人姑娘拿下了?”
哎哟喂,自己这孙媳妇都快有着落了。
常山老郡王心里可没激动坏了。
秦越点头道:“快了,只等陛下选秀过后了。”
他与柳长妤情意相通,就只差议亲便迎娶她过门了。只是现下还不能,柳长妤还有选秀这道难关需过。
“你不必担心那个。”常山老郡王从两人互传的纸条便已明晰,这两孩子看来是互生好感了的,既然如此,那娶他孙媳妇过门就好办多了。他沉着道:“只要小丫头心中之人是你,那选秀便无所
畏惧。”
“外祖父,您如此肯定?”秦越瞪目。
“汾阳王爷最是疼宠闺女,小丫头不乐意进宫,王爷能叫她受那份苦吗?”常山老郡王自认为对汾阳王爷再了解不过。
那人可是个固执的男人。
秦越噤声了。若是照这般说,那柳长妤之所以会进宫,这便是因着是她自愿的了?
是因她自愿,才会心甘情愿的领旨入宫为妃了。
秦越的牙齿因这生起的念头,生生几欲咬碎。
忽而他又攥紧了拳头,他在说与自己听,只要柳长妤不愿,那她便不会进宫选秀,更不会再入宫为妃了。
“那便等吧。”等选秀过了,一切便好办了。
常山老郡王笑着点头,“只要陛下不下道圣旨,命小丫头入宫为妃,汾阳王爷拼上一条性命,也绝不会让小丫头进宫的。”
那丫头既然对自家孙儿有意,便不会再动进宫的心。常山老郡王对自己不久后,便会有孙媳妇过府,这一件事感到尤为自信。
秦越沉沉点头。
“我可告诉你啊,我虽应了暂且不逼你娶人家姑娘,可选秀一过,”常山老郡王顿了顿,哼哼道:“你可得与我同去汾阳王爷,讨人家回来。”
“好。”
秦越再次点头。
等选秀一过,不必常山老郡王再多说一句话,他自己也会早日将与柳长妤的事定下的。
殊不知他的时不时因柳长妤而生出的意切,并不似能耐得住太久。
……
汾阳王府内,丹胭得了命后便亲自将药膏送去了青松院。
这青松院内是一派冷清,院中本就只住着宋夕照与她的丫鬟秋波两人,因此更显冷清空旷。
风拂过时,仅卷起地上残留下的几片树叶,透着一股凄凉。因除了落叶,院中再无其他。
“请问有何事?”丹胭敲了门过后,秋波从门内走了出来,她那张几乎血肉模糊的脸叫丹胭一刹之间呆愣住了。丹胭镇定住自己的情绪,将药递过去好生客气道:“此药是我们郡主吩咐送来
的,秋波,你快去为宋姑娘擦擦吧,姑娘的脸可不易留下疤痕。”
“是郡主?”秋波狐疑地盯了丹胭许久。
“是。”丹胭很不喜欢被她这般怀疑,她只肯定道。
“好吧。”秋波接了过去,冷淡道:“那我替姑娘谢谢郡主了。”
说完,还不等丹胭再说什么,便已进屋关上门了。丹胭愣愣看着眼前闭合的门,闭唇不语。
抬脚离开时,丹胭面色冰冷,全然不似来时的客气模样。她暗暗心道,青松院里的就学得这规矩,不怪挨了乔侧妃的几扇耳光呢。
活该。
青松院屋内,在秋波关门走进屋之后,她便直入了内室。
此时宋夕照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发愣着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她那张原本绮丽的面容,全因那两片红肿而破坏了个干净。
宋夕照不知道,她自己还怎么才用这张脸,谋个好前途。
这般想着,心里无尽的委屈无处吐露,宋夕照眼眶又瞬间落下了泪。
“哎哟,我的好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哭啊。”秋波连忙执帕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去眼泪,“姑娘你这若是哭了,脸又该痛了。”
“嗯。”宋夕照点点头,止了哭声,她怕惹得疼,不敢触碰自己的脸。
秋波想起丹胭送来的药膏,这便将此物递给了她:“姑娘,这药是郡主命人送来的,你擦点养养伤吧。若王妃为您相看人家,脸上有伤总归不好。”
“郡主送来的?”
宋夕照呆呆地偏头,多问了一句。
她似乎不敢确信,送来药的会是柳长妤。
按道理说,柳长妤与她并未有有多少接触,那位祈阳郡主为何会如此好心送药来。
秋波沉吟道:“是呀,是郡主的丫鬟亲自送来的,许是不愿姑娘顶着这样一张脸,去议亲事吧。”
“行吧,那你给我擦擦。”宋夕照将脸递了过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下这张脸。
“好。”
秋波刚打开药盒,指尖挑了些许,鼻尖忽而嗅到一抹清香,她顿时冷下脸道:“姑娘,这药您不可用!”
说罢,便将盒子又盖起来了。
“为何?”
宋夕照不明而探看,“秋波,可是有何不妥?”
“哎呀,姑娘,您是忘了吗,您的肌肤是不可接触百合的。”秋波跺了跺脚,“百合于您太过敏感了,一旦接触,您那脸上定会生出红点的。”
“这药里头调了百合?”
“是,姑娘你再用,那这脸可真是要毁了。”
宋夕照眼神微暗,她沉声开口道:“秋波,给我擦药。”
秋波吓傻了,她忍不住大喊,“姑娘,您莫不是疯了!您会毁了你这一张脸的!”
“无事,擦吧。”
“不行,奴婢绝不应的。”秋波死死抱着药盒不肯给宋夕照,边还咬牙说道:“奴婢都怀疑郡主可否是故意送来这药了,郡主就是为了要毁了姑娘。”
“秋波!”宋夕照厉声斥她,“这话往后绝不可再说了!我们眼下是在王府内,你知道不知道!”
秋波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姑娘啊,您一入王府就遭这样的罪,您如何受得了啊。”
“秋波,你起来!”宋夕照横眉怒道:“别哭了,你为我擦药,这是郡主送来的药膏,我怎可不用?”
秋波抽泣声不止:“可您……可您……”
“你放心,生红点儿总比这红肿好吧。”宋夕照安慰秋波。眼下保住她这脸,才是要紧之事,至于生不生红点,那不全是因为这药膏而来的吗?
秋波下了狠心,抬手将药膏擦在宋夕照脸蛋上,她抖着手道:“姑娘,您真是太善良了,任他人如此待您,您还好心念着人家。”
宋夕照淡淡一笑,“我们如今可是寄人篱下,无半点可选择的,你懂了吗?”
秋波这下乖乖点头,“奴婢记着了,往后绝不再给姑娘惹事了。”
“这就对了。”
两主仆又谈了一会儿心,这时门外有人敲了门,是前来传唤的小丫鬟,说是王爷传宋姑娘前往主院。
宋夕照面色难掩急切,连忙起身就道:“好,我这便随你前去。”
她等这一刻已是太久,入王府不就为了见王爷一面吗?宋夕照不免有些紧张,她紧了紧攥着的手心,唇角勾起,作了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汾阳王爷的主院向来只允受传唤之人进入,因此秋波被挡在了门外,只宋夕照一人进了屋内。
她扫视一圈,在瞥见王爷身影之后,眼眸在顷刻之间便多了一层水光。
“王爷……”
宋夕照泫然泣下,偏还作了个姿势标准的礼,偶尔滴落一颗泪珠,“夕照见过王爷。”
说话间,她微微抬起眼,便见王爷如石化般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凤眼一挑,又有豆大的泪滴落在她衣衫上,似有委屈想说却说不出口。
“你便是宋姑娘?”
半晌过后,王爷终于开口了,他声线低沉,其中夹杂着沙哑,连嘴唇都在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宋夕照心知自己打得主意已然成了一半,便勉强勾笑道:“正是夕照,夕照为父亲谢过王爷,王爷在燕京如此照拂夕照,夕照无以相报……”
她那双凤眸便就直直与王爷对视,瞬间便能勾起了王爷心中的往事,王爷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全然忘却了她说了些什么,他脑中余下的仅是空茫。
空茫与无措。
这位宋姑娘,举步之间有几分大薛氏的气韵,一时间,王爷恍惚间望见了大薛氏走来。
王爷又眯起了眼,眼底抹开了一层又一层散不去的冷意。错觉,是错觉。错得离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