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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只要生产力无限扩大下去,那么百姓就一直有活路,就不会造反。何况你也说过,有宋一朝,农民起义对大宋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范仲淹冷笑道:“赵骏啊,我发现你和我年轻时候一样天真,天真地相信所有人的话,却不知道,有些时候,还是要多一个心眼才是。”
赵骏刹那间只觉得气血涌上脑门,随后愤怒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吼道:“所以他们才给我赐同进士出身?我TM还傻乎乎地信了,还觉得同进士出身在官场地位低了,我要考状元!原来都是假的。”
“也不能算假的。”
范仲淹摇头说道:“他们需要的是你也加入到里面去,也许你刚进去雄心壮志,想改变官场。结果蹉跎几十年,知道的越多,越发觉得绝望,早就没了当初的热血。所以他们让你加入,并不是要你什么都不做,只是让你做对他们有利的事情,而不是做对他们不利的事。”
“那让他们帮忙改一下科举难度,他们还推三阻四?”
赵骏不解。
范仲淹笑道:“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让你知道这官来之不易?只有这么做,才会让你清楚,你能当官,是他们的施舍,而不是他们在求你。”
“那你当初还跟着他们一起反对?”
赵骏神色不善。
那个时候劝自己的人里面可也有他的一份,为什么当初就不跟他说呢?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能跟你说,还不如和他们一起,让他们觉得我跟他们站一边。”
范仲淹摇头说道:“而且你其实对大宋一样不是很了解,只有你深入了解大宋的情况,才会知道我历史上改革有多艰难。现在你到处去看了看,才了解冰山一角,就已经这么愤怒,然后气冲冲来找我,这不就是我想看见的吗?说句实话,你要不来找我,我依旧不会和你说这些。”
“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
赵骏长大了嘴巴。
“不是阴谋,是他们的本能。”
范仲淹叹息道:“你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们,他们害怕你万一真的掌握了权柄,会改变整个官场秩序,所以只能让你也进入到这个秩序里去。”
赵骏瞬间就明白了很多。
难怪赵祯一开口就是赐他同进士出身。
当时候他考虑的是宋代不像明代,明代可以不入仕,你可以走锦衣卫体系,对官场有审判权,掌握生杀大权。
但宋代不行,宋代的权力体系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官。
什么武将、皇城司在文官集团面前,啥也不是。
所以他当时候没想那么多,觉得加入官场,先了解官场,再改革官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仔细想想,作为外来有知识的人,很容易让体系内人深感恐惧,所以最安心方式就是拉进体系内,一是可控,二是体制这个东西,最容易潜移默化的把人给同化掉。
只要赵骏不动官场这个基本盘,皇帝、大臣就能心安,然后改革热武器,进行第一次工业革命,把自己脑子里的数理化知识传播出去。
接着之后大宋生产力提升,有了燧发枪、大炮等热武器,就能对西夏和辽国形成武器上的降维打击,那么之前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外敌,就能得过且过,维持住自己的江山统治,只要内心不恐慌就行。
亏自己当初听了晏殊的话,觉得帮助赵祯他们。然后觉得他们说的对,应该要进入体制,了解体制,才能改变体制。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他们本能在做的事情。
嘴上说支持自己改革。
实际上等自己进入体制,到了那个位置,屁股决定脑袋的时候,那到时候自己恐怕也就多了很多顾虑,不敢再像之前说的那样下手那么狠。
毕竟没有人会去革自己的命。
他们想让自己变成他们的人,从而跟他们同流合污!
赵骏瞬间想明白了所有道理,很多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脑子比当初考上人大的时候还要清晰了许多。
范仲淹也没有说话,继续喝着茶,静静地等待。
“得杀人!”
过了片刻,赵骏才忽然说道。
“想明白了吗?”
范仲淹问。
“想明白了。”
赵骏点点头:“我现在很生气,所以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摆烂,我不干了。”
“二呢?”
范仲淹问。
“要想破除这官场,就必须要杀人,必须拿到杀人的权柄!”
赵骏想起了这些天自己在外城看到的麻木不仁的表情,看到的那个人贩子可恶的面容。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民间百姓自己不努力耕作,不努力赚钱养活自己,而是他们的努力都被上面的人夺走,什么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他忽然又想起了《马哲》和《选集》。
原来这才叫理论和实践,以前只是看书里这么说,等到真正见到,才会有所领悟。
“杀人的话,怕是难,别说杀人,就算是想定他们的嘴都不容易。”
范仲淹自嘲道:“原来开封府有个推官,他犯的罪行就算是腰斩都不过分。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这个人为了破案,他抓了一个无辜的乞丐,当着众人的面砍断他的手指,逼着他承认罪行。为了夺到某户人家祖传的一幅画,捏造罪名把他们关起来,然后指使衙役把人打死。又让无忧洞的人给他抓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女供他淫乐,你知道我弹劾他后,官家怎么做的吗?”
赵骏一边震惊于那个人犯的罪行,一边想知道赵祯会怎么应对,便连忙询问道:“怎么做的?”
“降到外地去做个县丞,没多久就调任它地,当了知州。”
范仲淹笑了笑:“这样的例子,在大宋到处都是,官家其实也想改变过,但每次他想做的时候都人人自危,当初处置个夏守恩都引发朝野反对如潮,最后证据确凿之下,勉强把他免官流放,但也仅此而已,这还是夏守恩非科举出身,若是个进士,怕是什么事都不会有。”
在这一刹那,赵骏只觉得怒气喷涌,而且有种深深地无力感,猛地靠在椅子上,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双目无神道:“这样的大宋,还不如破灭了,重新来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