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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本就不太走得稳,手里多了个人更是踉踉跄跄,跟在蒙筝之后走出树墓。
蓝醉双臂圈在君漪凰臂上,以自己现有最大的力道紧紧抱着,脸也埋入君漪凰胸口。君漪凰魂魄被引入贺兰馥体内,贺兰馥的尸身却毫无暖意,脸颊贴在□□出的肌肤上又冰又痛,蓝醉却不舍得离开。
虽然并非本体,但她终于实实在在的摸到君漪凰。
第一次实实在在的能抱在手中,真好。
当董仲找到一行人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颇为诡异狼狈的逃亡队伍。
白素荷和蒙筝过于显著的身高差,让蒙筝背得很是吃力,即便有山里成长起来堪称凶悍的体力,蒙筝也只能半背半拖的把人带上一步步往前挪,像是一个小孩抱着比她还高的玩偶,教观者不得不时时担心连人带玩偶一块滚入火堆中去。
与蒙筝相比之下,君漪凰那边情况要好得多。在经历了七八次各式扑跌摔滚后,君漪凰终于开始适应久违的沉重肉体,也慢慢掌握住身体的平衡,状态越来越好。
不过,所谓的好也只是跟之前不断左脚绊右脚磕磕碰碰的状态相比而已。
在连路都走不稳的情况下,蒙筝和君漪凰都只能尽量保证顺利前行,不要在摔倒时伤着背或抱的人,根本不可能分出精力去侦察前方危险以及相应的规避动作。
即使身处烈火之中,董仲一瞬间也是满额冷汗。这几个人根本顾不上下脚处是什么,频繁踩到烧断裂的木片枯叶,喀嚓声不绝于耳。要不是金豆虫几乎死伤殆尽,她们几个简直就是最显眼的目标,只差没在胸口挂上一个大大的写着'快来吃我'的牌子而已。
不过当董仲视线掠过君漪凰时,眼神中的无奈立刻转变为犀利。他年轻时时常在地底摸爬滚打,对尸体和粽子自然不会陌生。君漪凰眉梢眼角均透露出浓重的死气,虽然不管模样还是行走动作都不像粽子,但地底下诡异的事多去了,哪是外表就能说清的?
尤其是看到君漪凰抱在怀中人破碎染血的衣服时,董仲的眼神立刻变得如出鞘利剑,连压低声音都顾不得了,喝道:"你是谁?小醉怎么了!"
"君漪凰。"灰白的唇吐出短短三字就重归沉默。
董仲一怔,定睛看去,即便发簪凌乱,衣襟不整,抱着蓝醉简简单单一站,这具陌生的皮相上依然透露出已然刻入骨子里的雍容淡然。董仲一恍惚,两张各有千秋风格却无丝毫相似的面容竟重叠在一起。
气质与气势,这是无法复制模仿的。
董仲敌意微敛,再次问道:“小醉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榆晨那个小王八蛋?”
“是我。”君漪凰默然片刻,回道。
“哦,你……什么?!”董仲脑子一下没转过来,跟着点了下头,随即跳了起来。
“你准备现在在这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吗?”君漪凰眉梢轻扬,看向四面八方。
“你……!他妈的蓝醉都结交的些什么人啊!”君漪凰一句话把董仲接下来的责问全部堵在喉咙里,董仲顿了顿,忍着把气咽下去,伸手粗声道:“把小醉给我!”
君漪凰没有回答,紧了紧手中的人,横行一步绕过董仲,径直往前继续走。
“我就艹了!”被人完全无视,董仲暴跳如雷。不过董仲外表粗豪内心却极细致,君漪凰与蓝醉一路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因此即使听到君漪凰自己承认是她伤的蓝醉,董仲也猜到别有隐情。
他离开没多久,君漪凰就换了副面貌身体,问题多半就出在这上面。
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追究的好时机,董仲又骂了两句粗口,恶狠狠转向蒙筝:“我来背她!”
蒙筝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看到董仲动作,犹豫不足一秒,稍微审时度势就点头同意,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晕过去的白素荷交到董仲手上。
有了董仲加入,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金豆虫先后遭遇君漪凰的风刃、王富贵的同归于尽以及董仲那一烧,残存数量寥寥无几。到得董仲遇到榆晨的玉石湖畔边缘,榆晨早已不知所踪。
董仲才懒得花那力气找人,拉开冲锋衣拉链从胸口前掏出一大叠鼓鼓囊囊的东西,一展开居然是一打防水布。防水布异常的厚,一侧涂抹得油光水滑,传来一股浓重的汽油味。董仲把防水布干净的那头顶在头上,随地找了两根树枝把防水布撑高,合身往旁边火里一靠,一串蓝中带红的火焰迅速顺着防水布外层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大号火球。
董仲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蒙筝和君漪凰又是惊讶又是佩服不已。有了这层火球外罩,只要金豆虫没到密集的程度就能安全通过湖泊两侧的这段空白地段。
这一头由于靠近还活着的那颗黄金树,火焰已经稀疏了许多。好在出口不远,董仲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引路,没几步就到君漪凰之前勘探到的出口处。几人顺序钻入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内里虽然仍有树体残留的凹凸痕迹,但显然是被清理过,中间的空间足够让人顺利行进。早在蒙筝进入树洞后董仲就动作敏捷的把堆放在树洞内一堆乱七八糟的木块破布堆叠摆放,把入口彻底堵死不留点滴缝隙。做完一切董仲才如释重负,向上一挥手道:“幸好老子聪明先拐到这里来把出口清了一遍,要不然那些杂七杂八的死树枝死树藤挡着路,就算你们真逃到这里也得被那些死虫子堵死在里头!”
话说完董仲得意劲还没上来,就想到蓝醉那满身的伤,那股劲顷刻烟消云散——他要是不走,蓝醉说不准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君漪凰自然不会知道董仲的自责。刚进树洞她抬头一打量,连犹豫都没就把贺兰馥的裙子下摆撕下一大截,把蓝醉缚在背上。这毕竟只是一根分枝,再粗也不足以让人站立通行,君漪凰如今也不去顾什么形象了,四肢着地顺着倾斜向上的树洞笨拙却坚决的往上爬去。
这颗分枝长得曲折而漫长,不过再漫长也有尽头,当君漪凰看到前方透来的隐隐橙色光辉时,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一松。她从没想过在死了千年后,有朝一日居然还会这么期待看到那会带给她几近融化痛楚的阳光。
“蓝醉,我把你带出来了。”君漪凰以近乎自语的音量低声道。这一刻君漪凰心里全是释然,只要能出去,即便真的置身于烈日之下,她也觉得值得。
“我知道。”蓝醉竟然醒了过来,还听到了君漪凰的自语,以更低的音量回了一句。粗糙的手搂紧了君漪凰脖颈,继续道:“让她们先出去,我们等到天黑。”
君漪凰轻“嗯”了一声,手脚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持续向前挪动,爬向那个对蓝醉而言意味着安全的地方。
蓝醉挣扎着,以她现在的伤势和力气却无力阻止君漪凰。
洞口早有伙计候着,看到有人出来赶忙伸手帮忙,没想到入手一片蚀骨冰冷,似乎比外面的冰凌还要冷上几分。伙计忍不住全身都抖了下,好歹忍住了没撒手,一使劲就把君漪凰连带蓝醉一起从洞里提了出来。
君漪凰条件反射的闭眼,却没等到想象中的剧痛。她微怔睁眼,入目是一个扇形的夕阳。出口所在的位置处于两座小山丘之间,山丘左右而立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也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顺着山丘间的夹角望出去,她们下去时降下的大雪已经化去大半,只有些微残雪还余留在石头缝中与草尖。夹角处恰好生长着一丛半人高的马尾草,那场大雪居然没能将这丛马尾草压死,雪稍融后马尾草立刻倔强的从雪层下钻出,带着顶部些微的白色碎雪和残留的橙色余晖,随着吹拂的微风左右摆动,生机焕发。
洞内传来董仲的声音,君漪凰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让出洞边的位置。她这一走动踩下一旁浮雪,就露出浮雪下隐藏的淡金色枝干。
枝干颜色与墓前那颗还活着的黄金树金灿灿的颜色如出一辙,只是粗度逊色了不止一个层次,柔弱的枝干躺在黑色的土地上,绽放出一片片指甲大小的叶片,努力向上伸展着,汲取洒落在山丘内那点少得可怜的阳光。
谁都想不到,这么柔弱的枝叶吸取的这点养分,竟然能养活地底那半颗盘旋三十余米高,华丽血腥兼而有之的黄金大树。
当董仲上来借着余晖完全看清蓝醉的伤以及她那只刻意隐藏在君漪凰怀里的脸和眼睛后,当场彻底暴走。一场涉及君漪凰祖宗三十六代的骂架自然必不可少,君漪凰只是抿唇守在蓝醉身边,片语不回,任由董仲发泄怒火。
榆晨蓝醉一行人从下去到现在上来,地底不辨日月,忽忽已是八天后。早在第二天地面留守的伙计放心不下,就把车和帐篷全部移到他们下去的洞口旁边。没想到巧的是半颗枯萎的黄金树分枝出口离入口的距离竟然不远。也幸亏如此董仲掉头发现下面的金豆虫后才能及时上来寻找东西对付那些虫子。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的,董仲居然同一时刻和榆晨想到了相同的办法——火攻!
更幸运的是董仲在车里翻找东西的时候居然找到了一把塑料的小孩玩的喷水枪。董仲灵机一动把后备汽油灌进喷水枪,又找了蓝家特备既防火又防水的防水布涂抹上一层汽油,才有了地底的神来之笔,把被火势逼到那段空白地带的金豆虫一网打尽。
鉴于蓝醉过于严重的伤势和白素荷昏迷不醒,董仲蒙筝身上也是零碎伤口无数,董仲也没心思去管姓陈那人留下的余党,留下一辆车和一袋肉干,就带上蓝家所属的伙计风风火火往最近的医院赶。
车内寂静得近乎诡异,以董仲的体力在经历了这么一场地底之行后也无力继续骂人,只是坐在副驾驶位上支着近乎千斤重的眼皮一个劲地转头瞪君漪凰。
两大伤员或沉睡或昏迷靠睡在后座上,两侧分别坐着蒙筝和君漪凰。今夜的月亮格外明朗,月光毫不吝啬洒入车窗,拂照在四人身上。随着车辆移动,四人的影子在车内不断交错穿插,似乎冥冥中被天意打上一个死结,无法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