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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支簪子怎么样?”六儿又拿起了一支碧玉的簪子。子攸摇了摇头。六儿放下簪子,歪着头想了想,“小姐,你那根金凤哪去了?我怎么好久都没见着了,别是哪个小丫头老婆子的手又痒了吧?”
子攸皱着眉头又摇了摇头,“好像是哪次丢在外头了,是哪次呢?我又记不起来了。”
六儿又拉开了牙雕首饰盒的下一层,琢磨着哪根簪子好些,口里说道,“那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捡去了,倒便宜了他。”
钟莫雨正坐在一旁陪着她。她这些日子懒怠跟柳叶打架,倒常在街上逛。子攸因为上次出门耽搁得时候久了,着了些风寒,她也不敢再任性一味得去外头胡闹,倒是扎扎实实在屋里将养了几天,身子结实了不少。所幸钟莫雨每日都走来陪她半日,把外头的新鲜事跟她说说,外头柜上的又时常来给她请安,说说买卖上的事,她才略略觉得好些。只是她是闲不住的人,这一次养伤着实把她憋的每日里火星乱蹦。
这一天钟莫雨一大早回来,说京城里官家在采买药材,闹得药材飞涨。子攸拿刘文换军粮的事儿,她虽然不完全清楚,可这些日子也听了个一知半解,这时候忍不住向子攸说道,“虽然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事,可是子攸真的要把抓到的人还给虎贲将军么?”
子攸苦着脸没有回答,就算把刘文送到爹爹那里又能怎样呢?爹爹现在又不在京城,鞭长莫及。
“为什么不把人交给你爹发落呢?你哥这么紧张,半夜三更兴师动众地来问罪,那必然是他心中有鬼,可见是他做了坏事。你就直接把你哥做的坏事告诉你爹,那不就结了吗?”钟莫雨问道,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虽然说他怎么说都是你哥哥,你们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我要告诉你句实话,虎贲将军这些年在外头作威作福忒不像样子,天下没有人不恨他的。倘或你趁这个机会扳倒了他,只怕天下人都要谢你呢。”
子攸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钟姐姐,你真当戏台子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只要把证据往上头一摆,什么皇上啊,青天大老爷啊立时就能做出决断,好人平反得赏坏人身败名裂掉脑袋么?穆家和司马家同掌天下大权,那么家事也就是国事,是国事,便难以决断出个是是非非。有的时候,明知道什么是对的,却会被多方掣肘,根本就做不得。有时候呢,明明证据就放在眼前,可是却只能装作看不见。不过,我琢磨着,我们做的事,爹爹未必不知道,所以倒也不用把事捅破到爹爹那里去。穆建黎要闹就只管让他胡闹去吧,我也只要做好就是了。我想,爹爹心里也是有家国天下的,我们谁是有心藏奸,谁是龌龊无能之辈,他老人家都该是心里有数的。除非……除非他老背晦了,非得要穆建黎得承天下,那……那就另有一说了,也只好到时候再看罢。”
子攸说着,略微低下了眼睛,像是触动了心里难受的地方,说完那话便轻轻闭了口,不再抬头。钟莫雨还没回话,六儿便在一旁接口笑道,“我倒是心里觉得,倘或是钟家小姐这样的人做皇帝,那才好呢。小姐,您说,要真是什么黑的啊白的啊,都分得清清楚楚的,那岂不好?”
子攸一笑不语,倘或那样,只怕比眼下还要乱呢。她默默地想着心里头的事儿,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忽听着“咚”地一声,柳叶从椅子上掉下去,倒在地上。
这一声响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子攸一下子从原本坐着的绣墩上站起来,脑袋顶磕着了六儿的下巴,两个人一起“哎哟”了一声,子攸也顾不得问六儿,慌里慌张地往前走几步去看柳叶。那小子“刷”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满脸通红,“抱歉抱歉,方才睡着了,就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子攸缓了一大口气儿,气哼哼地骂他,“小叶儿,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谁下药把你给害了。”
柳叶好不狼狈,揉了揉脑袋在地上磕起来的包,“刚才说到哪了?”
“什么说到哪了,又不是在说书。倒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困成这样了?你晚上做什么了?”子攸瞧着柳叶的黑眼圈,前几天就看见有了,这几天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别是逛妓院去了吧?”钟莫雨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立刻招来柳叶怒目而视,她也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子攸立刻觉得头都重了。
好在柳叶打了个呵欠不想吵架,刚要说他在做什么,外头快步进来一个侍女,“小姐,外头来了个传话的人,说要见小姐,说是有兵部里头传过来的话。”
子攸听见了这话,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快叫他进来。”
侍女答应了一声出去了,一会儿功夫便领着一个精瘦的男子走进堂屋,那男子倒很懂得这里头的规矩,在堂屋里跪下来向里头行了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子攸在里头隔着碧纱橱看着这个人,倒不是兵部里自己的心腹往常派来传话的人,这个人她原没见过。子攸心里颇有些大惑不解,这倒奇了,那几个办老了事的人,都是该知道素日规矩的,怎么会派个生人过来王府呢?只是人已经来了,她便问了一句,“你是传谁的话?”
那人恭恭敬敬地回道,“奉大将军之命前来传送前方军情。”
一个“大将军”说出口,子攸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本以为是自己的人来递送消息的,要么就是穆建黎使唤人来说话的,只是总没想到是爹爹派人来的。又说是传送军情的,爹爹有什么军情要传送给二门里头的女儿呢?这又不知是吉是凶了。
子攸微微提了一口气,勉强缓和着语气,尽量平缓着问道,“是什么话?”
那人在外头回到,“大将军只有一句话——‘铜羊关大捷’。”
子攸怔了一下,“还有呢?”
那人仍旧是这一句话,“大将军只有一句话,‘铜羊关大捷’。”
子攸呆呆地咬着下唇,半日才缓过神儿来,脸色由煞白到回过血色来,再细琢磨一回,脸上又泛了红晕,连忙吩咐道,“啊,六儿,着人带他下去喝了茶再走,叫外头的人陪着,另取上等封赏赐。”
“是,小姐。”六儿虽不明白这里边儿的乾坤,可听说前头打了胜仗,既然是胜了,那总是该欢喜的,何况看到子攸也渐渐面露喜色,那自然不是坏事,连忙答应着出去安排了。那人也就告退,跟着六儿出去。
前面人一走,憋了半日的柳叶就跳了出来,“小攸,小攸,你爹爹可真是越来越难猜了,怎么都千里迢迢叫人到兵部来传话了,竟然还只有一句话,这可真是惜字如金。人家说天威难测,我看你爹爹虽然不是皇帝,却比皇帝还难弄清楚。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铜羊关大捷总是好事的——除非王爷不成器,铜羊关虽然大捷,他在里头却没出什么力。我就想,你怎么就能那么放心,把那个月奴送到他那里呢!要是他不了解你的心思,还以为你也是要他通过月奴这个关节去勾结蛮子,那怎么办?这不是你爹爹斥责你的意思吧?”
钟莫雨白了柳叶一眼,“你这豆儿一样的孩子知道什么?就说了一堆话在这里胡猜,差一点的人都要被你吓死了!”
子攸还是一副回不过神儿来的模样,喃喃自语般地说道,“爹爹这个举动大有深意。现在只等兵部再传来铜羊关大捷的详细军报,便能知道个究竟了。”
她顿了顿,又抬起头来,看着柳叶和钟莫雨,微微笑了,脸色还有些潮红,“司马昂绝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做的,我心里知道。他到了前边,看了那里败得那么惨,必然是想打一个胜仗的。他从小生在宫廷里,活在权势如烈焰的地方,尚且有那样的气节,敢把脊梁骨挺直了,现下他到了外头,而且还是到了边关战事最为惨烈的铜羊关一带,他见了那些,只会比从前更坚毅,绝不会干什么没估计的勾当的。我想他必然想找一个出奇制胜的法子,以弱兵胜强敌。月奴来找我,想要说服我也一同劝说司马昂通敌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月奴或许会是一把钥匙,倘或用的恰当,一定可以得到好处。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用她,所以就把这把钥匙送到了司马昂的手里,由他处理好了。我深信他有了钥匙,必然就会找到锁的。所以我想,爹爹绝不会是申斥我的意思。”
子攸的话才说完,外头又有侍女跑了进来,“小姐,又是兵部的人来传话了。”
子攸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再也坐不下了,“快叫他进来罢。”
侍女转身出去,不多时又带进来一个人来,子攸向外看过去,果然是往常替她的心腹来给她传话的人。子攸再也等不得了,两步走了出去,到那人面前说道,“你可终于来了。闲话不必说,虚礼也不必行了,快说正经的罢。”
那人匆匆行了个礼,就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早上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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