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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啥去呀?
就是想轰个城墙,人家河套四十二部落,可一座城都没有。
一没有城、二不跟你结阵,打实心弹的炮,对这边几乎没有用处。
杜文焕就想不到这东西。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看见对岸爆发出大量闪光。
“嗯?”
一片接一片的光亮在对岸闪烁。
杜文焕才刚本能疑惑地‘嗯’出一声,就在耳边黄河滔滔声中听见一声接一声的闷响。
砰!砰!砰!
高迎祥在对岸捂着耳朵弯着腰,还不住地转头看向对岸,嘴角都快咧到耳垂上了。
身侧小狮子炮的炮眼上火药正在燃烧,嗤嗤的声响中冒出烟雾,随后‘砰!’地一声,炮身猛烈后座,炮弹嗖地穿透硝烟向对岸砸去。
三十六门大小狮子炮,把两斤三斤的炮弹一颗接一颗呈抛物线轰响对岸。
夜幕下的漫天硝烟里,这个老男人眼睛都在闪光,高兴得像过年小孩第一次看放炮。
炮?
杜文焕的脑子还在疑惑,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个地方不应该有炮。
但炮弹确实飞过来了,准确地落在他的部队里。
随后他脚下一空,战马脖颈被一颗炮弹砸中,弯曲成奇怪的角度,坐骑猛地矮身,杜文焕都没过脑子身体就撑着马鞍跃起,摔落在地。
河对岸的师成我一直挥舞着手臂驱走面前硝烟,极力观察炮弹落点。
但很难分清,对岸前线官军的火把没有变化,反倒是靠后的位置,一些火把变得凌乱。
这令他气急败坏地抬手成拳砸在掌心,在高迎祥身边喊道:“高首领,又算错了,有这个土堤,炮身高,打得太靠后了!”
高迎祥哪儿顾得上这些啊,他脑瓜子被炮声震得嗡嗡,啥也听不见。
转过头,他只看见师成我在张嘴,听不清在说啥,所以他还咧着嘴笑得高兴极了,不住点头,扯着嗓子喊:“对,再来一轮!”
什么打准打不准的,重要吗?
快乐就完了。
火炮轰击给高迎祥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高举着扎在一边的眉尖刀大声呼叫,给对岸部下助威:“杀啊,杀啊!”
高迎祥一直对这柄刀不满意,他心心念念的关刀被马科抢走了。
后来找了好几柄长刀,都没有当时那柄用着顺手。
但这会儿对他来说,什么刀不刀的已经不重要了,炮。
炮最重要了,他听说狮子营有个炮哨。
高迎祥打定主意,这次再回陕西,他一定要和刘承宗好好聊聊。
他手下的匠人跟着师成我学了俩月,也不是师成我不尽心教,但就是学不会。
只要师成我在边上站着,匠人们怎么造炮都知道;可一旦师成我不在,这炮该怎么铸,他们就不知道了。
在乡宁试着铸过两门,没用,铸出来的确实是炮,可奇形怪状的,该薄的地方厚、该厚的地方薄。
所以高迎祥放弃了,反正想了想,这事也很好解决。
铜不是问题、银子不是问题、粮食也不是问题。
但这仨东西总有一个能解决刘承宗的问题。
只要他能解决刘承宗的问题,那他的闯军难道还能缺炮用吗?
高迎祥不是没用过炮,他的部队有不少驮炮,驮载的佛朗机,直接用铁做个小凳子,平时就放在骡子背上,用的时候往地下一放,打完就能跑。
但那东西完全打不出这种感觉。
这狮子炮太带劲了。
高迎祥正在舞刀欢呼呢,硝烟渐散,工哨的战辅兵把炮口撅起来,倒进去点水把未熄灭的火药灭掉,再按下炮口让水出来,提工具开始清理炮膛。
他的耳鸣才刚好了一点,然后就发现,官军怎么乱了,然后开始后退,就连侧翼举着火把准备冲击的官军也往山里走了。
把高迎祥高兴得,转头对师成我指道:“师先生你看,一次齐射就把他们打退了!”
师成我也一脸懵,看着对岸情况百思不得其解。
他寻思不应该啊,看炮弹落点,没打着官军前阵。
他的工哨战辅兵没个专业炮兵,谈不上瞄准,打出去的炮弹基本上全凭火炮质量。
炮是一条线摆着,炮口角度也都一样,打出去的炮弹应该也一样是一条线。
所以不存在集火敌军哪一个部分,就是平铺着打过去。
不该直接就让官军退了。
其实官军也不想退,但突遭意想不到的炮击,人们心里都有点慌,前线将领看着炮弹从自己头顶飞过去,跟着炮弹扭头。
然后就看见一排整整齐齐的炮弹朝着后方主帅阵地砸过去,火把旁边他们大帅身子一矮,没了。
这前线哪儿还能打仗,直接大规模后退。
高迎恩的部队原本被打得节节败退,他的人本来就在追逃中溃不成军,全靠在河岸边埋伏的高迎祥精锐出击,这才止住溃势。
好不容易重新集结部队,自己的人又差点被对岸的炮响击溃。
他们知道那是自己的炮,但谁都信不过那些炮手,黑暗里又看不见炮弹的抛物线,炮声一响,他们先乱了。
高迎恩就差高呼中斗星保佑了,突然看见官军退了,直接高呼追击。
刹那间攻守势易,高迎祥的精兵没动,但高迎恩的溃军直接一窝蜂冲上去大肆占便宜。
说实话打得不怎么样,但确实在黑夜里把官军大举后撤的阵线冲乱了。
等家丁扶着落马摔伤的杜文焕再起来,侧翼包抄的马队看主力都撤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懵懵懂懂跟着退。
气得杜文焕一瘸一拐往延水关跑,好端端的战局,就落个马,再起来就成这样了。
河东岸的高迎祥看见敌军撤退,乐不可支,不过他倒是没被胜利冲昏头脑,心里也很清楚这谈不上胜利。
只是达成了他用火炮齐射一次的心愿,真等他手上有这么多火炮,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好不容易,高迎祥才闭着眼稳定了情绪,对亲信下令道:“你去对岸告诉中斗星,别追到延水关下,记得带点官军尸首回来,让一箱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完,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左看看、右看看,又扬起笑脸乐了一会,这才道:“这地方不能待了,把浮桥拆了,我们往南走吧,从韩城那边回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