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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姜劲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银枪随手斜挂在肩上, 枪尖在雪地上拖出一条锋利的线条,姜劲秋一把抱住了哭笑不得看着她的杜云彤。
“轻点...咳咳。”
怀里的女子声音有点闷,姜劲秋连忙松了手。
“你的盔甲...要硌死我了。”
杜云彤道。
“你还说呢, 怎么你自己回来了?你不该回来的, 又拿李昙去换我,傻不傻?”
雪地里白茫茫的一片,姜劲秋的眼眶有些热:“姜家儿女, 最不值钱的就是命了。”
这是所有身为姜家儿女的自觉, 他们随时都可以为大夏朝奉献生命。
那日青州兵涌入阳谷城,她战到周围只剩自己。
手里的银枪不知杀了多少个人,视线所及全是殷红一片。
但青州兵却像杀不完一样,源源不断登上城墙。
她那时候想, 她大概再也回不到蜀地了,残阳似血的阳谷城,是她眼底最后的绝景。
后来痛感袭来,眼底血雾加深,迅速凝成黑色, 她倒在城墙上, 意识不知。
醒来时, 她成了王宏被关在房里的俘虏。
姜家人从无俘虏, 她是第一个。
为了不堕姜家威名, 姜劲秋选择死亡。
王宏是被她每日换着法子的自杀的行为闹得不胜其烦, 便给她用了安神香, 香燃即倒,姜劲秋连死都没办法死。
姜劲秋再度醒来,是在杨节府上。
杜云彤用李昙和开天启城门,换了她的生命。
知道消息的一刹那,姜劲秋静坐床榻,久久无语。
原来她的性命在别人眼里,是那么重要。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姜劲秋从床上起身,换上了盔甲。
以前她总觉得那句话好笑得很,如今,她不觉得好笑了——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看着被包裹成一团的杜云彤,姜劲秋笑了一下,道:“我曾经以为,一旦出蜀,便再也不会活着回去了。”
“呸呸呸!”
杜云彤道:“说什么傻话,最宝贵的是生命,别的没了,还能再拿回来,命没了,就是什么都没了。”
杜云彤戳着她的额头,絮絮叨叨道:“你这种思想不好,都怪二叔,自己是个执拗性子,也把你带成这样。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白不?”
李晃立在一旁,手里摇着描金扇,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什么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的戏,也挺好看的。
“正巧,你来了,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旁人来做,我总是不放心。”
杜云彤笑着捻去姜劲秋束冠上的雪花,道。
姜劲秋甩甩头,原本结成霜花的雪尽皆落下,问道:“什么事?”
“他。”杜云彤指了指身旁的李晃,道。
李晃眉梢微挑,桃花眼里有着戏谑笑意,手上的描金扇送着凉风,道:“怎么?”
杜云彤道:“还有七皇子,送他们出皇城。”
李晃扇着扇子的动作一顿,姜劲秋蹙眉道:“那你呢?”
“我留下来。”
“不行!”
战甲在雪中越发冰冷,姜劲秋手握成拳,斩钉截铁道:“要走一起走。”
“王宏那么恨你,一旦天启城破,他绝不会留你性命,让我抛下你,我做不到。”
王宏为掩人耳目,把她关在自己住的房间的隔壁,人来人往,她总能听到,青州兵咬牙切齿说将杜云彤碎尸万段的话。
王宏是睥睨沙场的老将,鲜少有败绩,但在阳谷城的那一战,却是将他多年征战的战绩与名声全部抹杀。
那一战败得太惨了,足以成为大夏朝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什么驰骋沙场数十年,什么青州之地百年来最强之将,不过尔尔。
他不杀杜云彤,怎能消除他心中的恨意?
只能杀了杜云彤,他才算挽回一点颜面,用战绩来告诉世人,阳谷城的那一场败绩,不过是他大意轻敌罢了,算不得什么。
你看,杜云彤不还是死在了他手里,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姜劲秋担忧地看着杜云彤,道:“我带你一起走。”
杜云彤轻摇着头,道:“我要是走了,天启城便是四皇子李晏的天下了,太后无端被污蔑,背上弑君残害皇嗣的罪名,太子与纯王,也再无入主天启城的可能。”
“我不能走。”
寒风卷起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众人肩上,如满天飘雪一般。
“哎哎,孤打断一下。”
李晃分开努力说服着对方的杜云彤与姜劲秋,立在两人中间,描金扇以万年不变的频率摇晃着,道:“你们的姐妹情深虽然让人感动,不过,容孤泼你们一盆冷水。”
姜劲秋对轻挑不着调的李晃一向没什么好感,那描金扇还一阵一阵地往她脸上送着风,她穿的还是盔甲,冰冷冰冷的,李晃话里又充满了讽刺,几种负面情绪加在一起,姜劲秋终于爆发了。
姜劲秋一手从李晃掌心夺去扇子,随手丢在雪堆里,冷声道:“很热吗?你扇哪门子的扇子?”
她扔扇子的力气颇大,只将描金扇掷入雪堆,雪没扇子,只留下一个长长的精致的扇柄躺在雪上。
李晃嘴角抽了抽。
有眼色的亲卫连忙从雪堆里把扇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垂落扇子上的雪,双手呈上,递到李晃眼前。
“你懂什么?”
李晃接过扇子,心疼地看了又看,道:“热不热不要紧,要的就是这么个处事不惊坦然自若的储君气度。”
面对这种胡搅蛮缠,姜劲秋第一反应就是捋袖子。
让这样的人去治理国家,怕不是比正德帝亡国还要快。
眼见俩人都快打起来,杜云彤连忙拉住姜劲秋,道:“别气别气,听我说正事。”
劝了半日,杜云彤终于把俩人分开。
杜云彤一手捂住李晃还要再添几把火的唇,扭头对姜劲秋道:“把他带出皇城,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李晃:“...”
正在捋袖子的姜劲秋动作一顿,下意识便道:“好。”
趁姜劲秋没有反应过来,杜云彤连忙腾出一只手跟她击掌,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样办了。”
李晃终于从杜云彤手里挣脱,嘲讽出声:“带什么带?你们是知道怎么出城,还是身上长了翅膀?”
“内有颜松云的禁卫军围困皇城,外有王宏的青州兵兵临城下,纵然身上长了翅膀,也不过落一个被弩箭射成筛子的下场。”
周围除却寻羽,便只剩下李晃贴身的亲卫,都是心腹之人,杜云彤奇怪地看了李晃一眼,道:“你不是说,有密道直达城外吗?”
李晃道:“你怕不是忘了孤的另一句话,世上只有秦止戈和孤的妹妹广宁公主才知晓。”
听李晃怼杜云彤,姜劲秋也不管听没听得懂杜云彤说的是什么,便反唇相讥:“广宁公主都知道,你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以后大夏朝的主宰者,你竟然不知道?”
“莫不是因为你这太子之位是捡来的?陛下想立的继承者是广宁公主,所以广宁公主知道这种机密,而你不知道。”
李晃被姜劲秋的话噎了一下,一向能言善辩的巧嘴在姜劲秋横冲直撞的反驳中落了下风。
生平第一次,李晃觉得自己是个秀才。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那种秀才。
好不容易劝开的局面马上又势同水火,杜云彤连忙把姜劲秋拉到一边,安抚一番后,扭头问李晃:“你真的不知道?”
李晃摇着扇子,挑眉道:“孤为什么会知道?”
“倒是你,该好好想想,怎么拖到援兵抵达。”
寒风冷冽,皇城的禁卫军被李晃远远地支在清宁殿外面,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满目的白有些刺眼。
杜云彤揉了揉眼睛,努力地想着。
她原本想的是,让姜劲秋带着李晃李易先从密道出城,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晃这厮居然不知道密道在哪。
白瞎了她一番功夫。
天启城的兵力根本撑不到秦钧或者马逐溪过来,王宏破城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李晃李易必须转移,可问题是,颜松云把皇城看的跟铁桶似的,只许进,不许出,若想不到密道在哪,他们只能被颜松云困到王宏到来。
等王宏攻破天启城,一路抵达皇城,等待李晃李易的,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有四皇子李晏这么好的傀儡,王宏是不会留李晃李易的性命的。
杜云彤闭了闭眼。
密道,密道究竟在哪?
这该死的不为人知的密道,该不会真的只是个传说吧?
.......
大雪已经止住了,只剩下烈烈的寒风,刮在人脸上,像是刀割一般。
秦钧眯着眼,在一片白色中辨别着方向。
宫七慢他半个马头,道:“侯爷,这不是去天启城的路。”
越往北方,天气便越发寒冷,冰冷的盔甲穿在身上,几乎能结冰。
若不是一直剧烈行动着,这寒甲早已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秦钧一手控马,一手活动着手腕。
手腕上的护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扭动之后化成雪粒子落下。
秦钧道:“知道。”
“不去天启。”
身后的宫七听到这句话,差点从马背上翻下来:“不去天启?!”
“杜姑娘在那呢,王宏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指不定现在正在攻打天启城呢。王宏那老狐狸在阳谷城败得那么惨,心里不知道多恨姑娘,要是他攻入了天启城,那姑娘不——”
前方秦钧的嘴角紧紧抿着,眉头似乎拧成了一团,看起就很生气的样子。
宫七识趣闭了嘴。
他家侯爷怎么可能不管杜家姑娘的死活?
正德帝跟杜家姑娘同时落在王宏手里,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下,他家侯爷铁定会选杜家姑娘。
至于老死不死的正德帝,他家侯爷巴不得他早点死,怎么可能为了正德帝放弃杜家姑娘?
必然是因为其他原因。
秦钧声音沙哑:“注意隐藏。”
宫七点头,吩咐下去。
黑甲军常年在北地作战,北地寒冷多山脉,隐藏与侦查是黑甲军的拿手好戏。
雪地里本是最不容易隐藏的场地,但对他们来讲,却是小菜一碟。
马蹄印被掩盖,如同他们不曾来过一般。
这样不知道快马急鞭行驶了几天,宫七跟着秦钧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山脚下。
雪下得太大,山体早被染成了白色,丛林中的动物们冬眠的冬眠,躲起来的躲起来,山上一片静谧,只有马蹄踩在雪地里吱吱声音。
大雪之后,山上的景色实在好,秦钧又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似乎在辨别寻找着什么。
宫七跟在秦钧身后,瞧着秦钧东瞅瞅,西看看的表情,在青州与青州兵作战时,都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宫七随手扯了跟枯草叼在嘴里,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忍不住怀疑,他家侯爷是带着他们来寻宝了。
瞧这认真专注的态度,也就看杜家姑娘的书信才会有。
杜家姑娘莫不是得知了危险,提前躲到山上了?
所以他家侯爷才会带着三千黑甲军来这里?
正在宫七思绪乱转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秦钧,突然停下了脚步。
秦钧止步的动作太急太快,宫七差点趴在秦钧身上。
宫七堪堪扶着树枝站定,道:“侯爷?”
前面的秦钧蹲下了身,单膝跪地,似乎在刨雪。
刨雪?
宫七探出头,秦钧手腕护甲上沾了一层雪,原本被积雪盖着的地方被秦钧扫开,露出原本的模样。
宫七挑了挑眉。
难不成真是杜家姑娘藏在里面?
不能吧。
这么冷的天,人要是藏在这里,不饿死也冻死了。
“属下来吧。”
宫七走上前,想要去帮忙。
“不用。”
秦钧话音简洁,抗拒之意很是明显,宫七乐得麻烦,站在秦钧身后,看秦钧一个人忙活。
山上极冷,呵气成霜,不知过了多久,秦钧终于把周围的积雪扫干净,随手抽出腰中的陌刀,开始刨被冻上的土地。
问徽装了一下宫七肩膀,压低了声音问:“侯爷干嘛呢?”
宫七倚在树枝上,双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雪后灰蒙蒙的天,嚼着嘴里的枯草,随口回答道:“刨杜家姑娘呢。”
问徵:“???”
山上寒风冷冽,战袍与马尾被风扬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山谷中响起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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