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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柔公主倒是没想那么多, 划拉完账本儿,叫来小丫鬟收起来。端着茶抿两口, 慵懒地伸伸胳膊,“八哥, 这要搁老爷子在时,打死我都不信,皇帝南巡,竟然叫几个拿锄头、镰刀、鱼叉的草民刺驾造反。还伤着皇后。小四子以前运气不挺好的?怎么如今,反而这么差。”
长八姐低头浅笑,“时运这东西,谁能说的准呢!以前, 老四的运气不也不怎么样。亲娘不疼, 养母早死。有个能帮大忙的弟弟,还雪藏了十年。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个人,居然笑到最后。”
端柔公主嘿嘿一笑, “他笑个什么最后。你怎么不说他累死在龙案上?皇帝嘛, 就该像小四子那样,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别整天累死累活的。要都那样,还不如咱们,做做生意查查账,游游西湖看看戏,就是如今不能美人在怀, 年岁也大了。除此之外,我这日子过的呀,啧啧,一个字儿——美!”
长八姐无奈,轻声埋怨,“叫你这么说,咱们老祖宗还可着劲儿入关做什么?直接叫朱元璋家的人折腾不就得了?真论起来,老朱家的人,可是比咱们会玩爱玩呢!好好的江山,都给糟蹋了。”
“那谁知道。反正我是要好好享受。趁着还活着,好好过过纸醉金迷的日子——”说着,端柔公主抱着大靠枕,叫来小丫鬟,“来,唱段儿高兴的听听。”
小丫鬟迟疑,“主子,这外头兵丁岗哨到处都是,正是紧张时候,现在唱曲儿,不合适吧?”
端柔公主不管那些,“理他们呢!只管唱来!”
小丫鬟无奈,只得抱起琵琶,调音之后,和着丝弦,轻声唱来,“六月里来荷花开——”
长八姐看端柔公主听的高兴,叹口气,敛衽出船。贴身丫鬟要扶她,长八姐摆摆手,“端茶来。”等丫鬟躬身答应退下,长八姐这才抬头,望着东南方天际,逐渐涨起的乌云,滚滚北进。摸摸袖子里,东北传来的消息。暗自揣测:刘墉,真的是他吗?
苏州城内,柳书生抱着大格格到院子里放风,牛牛跟在后头转悠。墙外,悠悠扬扬飘来一阵板桥道情。柳书生听了半段,问:“牛牛,隔壁谁家?”
牛牛听了,想了想回答:“听副香主说,原先是一个青楼老鸨,叫宋玫瑰,从良后住在这儿。后来,她儿子、媳妇找来,一家三口,带着一个老妈子过日子。听说,她儿子还是名角儿,叫什么满堂红菱官,谷景荣谷老板。”
柳书生听了,点头不说话,继续带着绵蕊放风。绵蕊小孩子,向来不管事,只顾两只手抱着,啃烧饼,一面啃,一面琢磨这堵墙有多高。牛牛则是四下瞅着,看哪里有干柴火,好偷偷把厨房点着。
隔壁三合院里,胡琴调换,谷景荣一领青绸长衫,立在院中,西皮流板唱的字正腔圆。一段暂停,拉琴的女子笑着站起来,“二哥,辛苦了,歇歇吧。”
男子一笑,“翠翠说笑了,是你拉的辛苦。”
两人正说着,正房门开,一个中年女子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头放了三个茶盏,嘴里叫着,“景荣,翠翠,喝茶休息会儿吧。”
翠翠见了,急忙上前接过茶盏,嘴里埋怨,“娘,这些事,让媳妇来就行了。”
叫做景荣的男旦则是微微一笑,扶着妇人坐到院中椅子上。
妇人看着儿子媳妇陪着吃茶说话,抿抿耳边碎发,一阵唏嘘,“想我宋玫瑰,自从十三岁,入了百花楼。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跟儿子团聚的一天,还能踏踏实实,听媳妇叫一声婆婆。”说着,嘴角翘起,眼中滴下泪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翠翠急忙取出手帕给婆婆擦泪,陪着说:“婆婆您不嫌弃媳妇,媳妇就很高兴了,孝顺您,是媳妇应尽的本分。好容易咱们一家团聚了,可不兴再哭。要说出来,谁能相信,原来叱咤扬州的百花楼老板娘,还是个泪篓子呢!”
宋玫瑰笑着拍拍媳妇,“好好,不哭不哭!”
婆媳俩正说着话,景荣在一旁喝茶听着。院门外有人敲门,“谷老板在不?我们家老爷请您过去,唱堂戏来着。”
谷景荣站起来,到院子外头接帖子。宋玫瑰悄悄问,“翠翠,前两天,我听景荣说,他曾经到过皇宫,给宫里的十五阿哥唱过戏。还险些出不来,有这么回事儿?”
提起此事,翠翠仍心有余悸。连忙小声回答,“可不是嘛!多亏皇后仁德,这才放了二哥回来。要不然,哪有咱们一家如今日子?”
宋玫瑰听了,点头,“明天,你陪为娘到庙里,给皇后娘娘上炷香。求佛祖保佑她,长命百岁。”
翠翠听了,答应下来,回屋续水沏茶不提。宋玫瑰则是暗暗祈祷,佛祖保佑,景荣他那个死鬼老爹赶紧玩完。千万别再找上门来,替十五阿哥给皇帝老儿拉皮条了。想想,老娘都恶心反胃!
想起十五阿哥,宋玫瑰心里就好笑。戏文里头,皇子争宠,手段几乎无所不用。但是,饶是老娘我见多识广,也没见过那个做儿子的,可着劲儿给老子拉皮条的。原先叫曹武德拉,曹武德被贬了,就亲自上阵。你老娘知道了,就不觉得恶心?真真是,上辈子作了多少孽,才能生出这么个给亲爹拉皮条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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