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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
衣剑声一觉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绫甄一脸的泪。他拭去她的泪痕,心疼地问道:“为什么哭了?”
昨晚,他作了个粉红色的美梦,梦中他抱着女儿,手臂被爱妻挽着,一家三口在河堤上悠游漫步。
那是条很美的溪流,微风吹绉水面上圈圈的涟漪,波光潋艳。河岸两旁尽是绿油油的稻田,三三两两的白色水鸟穿梭于其间。
衣剑声从来没有见过此般温暖的南国景色,在终南山下,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就是没有这种白色的水鸟,他不禁疑惑,这里是哪儿?
他才刚想着,耳边就传来妻子的声音“好多白鹭鸶,这儿不愧是白鹭鸶的故乡,它们终究回到熟悉的故土来了。”
白鹭鸶,没听过。衣剑声对飞禽走兽的兴趣,仅限于把他们烹熟了来祭五脏庙,他连麻雀跟九官鸟都分不出来,当然更认不出台湾特有的水鸟白鹭鸶了。
妻子的声音中,明显有几许感叹。衣剑声不由自主地侧头望着爱妻明艳绝伦的脸蛋,想探究个原因。
落日的余晖映着梦中人精雕细琢的五官,炫目得令人不敢逼视。他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这女子比墨痕还美
不对啊!她应该是墨痕,墨痕才是他的妻,不是吗?
他梦昏头了,妻子的眼神是他所熟悉的,可是她长得却和墨痕不一样。她笑起来一双眼又秀又媚,不笑的时候却又冷若冰霜,这不是墨痕清清如水的笑颜,她们不是同一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低头望向水面,这一看直把衣剑声看得愣在原地,如遭五雷轰顶。
水中倒映出一个男人抱着小女婴的身影,样子跟他很像,可是绝不是他本尊,明明是自己、却又长得不像自己,那会是谁?
妻子回头唤他“剑尘,你怎么了?咱们回去吧!奶奶在煮饭了,我们要回去帮忙。”
不远处升起一缕炊烟,传来一阵阵饭菜香。衣剑声听到他的胃袋发出咕咕叫声,昨夜他和墨痕只顾着享受鱼水之欢,什么都没吃
慢着!剑尘?墨痕那天在书斋上叫的不就是这个名字吗?剑尘到底是谁?他又是谁?墨痕人呢?
再度被梦惊醒的衣剑声,一身冷汗,心中茫然,脑中胡涂。看来这辈子他和做梦相克,不仅昔日刀光血影的梦会吓人,连全家福的美梦都会变成光怪陆离,他决定白昼还是忙一些好,省得晚上乱梦一场,更是疲惫。
“你流了好多汗。”绫甄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渍。
“为什么哭?”衣剑声既然醒了,就没那么好打发。
“没什么,也许是太快乐了。”她将头埋在他胸前,不敢让他看出她眼底的悲哀,那是无法相守的悲哀。
“我做了个怪梦,梦中你变成另一个人,还叫我”衣剑声还没说完,看到红日满窗,外头一阵脚步杂沓,丫环仆役都起来服侍了。
“梦境慢慢再说不迟,我们先梳洗吧!被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绫甄掖着被,光着脚丫子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衣剑声不敢再看她光洁柔白的身子,他怎么也要不够她,再多看一眼他就不想下床。
两人着装完毕,起身前往大厅。
荆州太守桃杌在大厅设宴款待贵客,衣剑声和绫甄一前一后走进来,满桌子除了方慕平以外,全都站起来向他问安。
“剑声、墨痕,快来坐。”方慕平笑着招呼两人。
衣剑声不肯让绫甄站在身后,尽丫环伺候主子的本分,便拉着她坐下来。
桃杌看在眼里,向身后的偎翠使个眼色,玲珑剔透的她悄悄退下,去打点金银珠宝,准备贿赂衣剑声的绫甄。
方慕平问桃杌道:“太守,我们三人要赶往楚州山阳县办些事,不知太守是否知道些捷径可供我们行走?”
桃杌一听,天助他也,逮到机会邀功了。他回答道:“两个大人,这实在是太巧了,下官一年前才由楚州调来荆州,之前在楚州当了好几年的太守呢!别说路熟,楚州大小事情下官可是一清二楚。”
方慕平和衣剑声对望一眼,心中同时浮起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衣剑声的手,已经搭上剑柄。
一年前才调来荆州,三年前窦娥就是桃杌审判的喽?绫甄冷眼端详桃杌,此官人品低下,无能又兼狗腿,枉杀窦娥大有可能。
方慕平不动声色,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一名女子名叫窦娥,自小与生父离散,她的父亲多年来四处托人打探女儿的消息,听说楚州山阳县三年前处决一名女犯,名字也叫窦娥,不知是否是同一人?”
“窦娥?山阳县确实有这个人,她犯下葯杀公公这等十恶不赦之罪,下官处斩立决,三年前便已伏诛。不知大人们要打听的那位窦娥,是否和孀居的婆婆相依为命?那婆子叫什么来着”
桃杌绞尽脑汁,加油加油,将来想要升官发财,这个时候绝不能在大人面前漏气,到底那婆子叫什么呢?
“对了!叫蔡婆婆,下官记得公堂上那蔡婆婆也曾到案说明。”他欣慰地拍拍自己的脑袋,还好,还管用。
“既然蔡婆婆系孀居寡妇,窦娥何来公公之有?”衣剑声发问。
“被葯死的张老头,娶了蔡婆婆做续弦。张老头有一个儿子名叫张驴儿,好像也没有媳妇,所以想娶守寡的窦娥为妻。”桃杌想起来了。
“太守何以认定窦娥就是葯死公公的凶手?何不将其中道理说来听听?”方慕平的语气仍然平稳,他不想打草惊蛇。
“案发之间,除了张老头外,只有窦娥、蔡婆婆和张驴儿在场。汤是窦娥做的,她的嫌疑最大。蔡婆婆卧病在床,不可能下毒。窦娥辩称是张驴儿趁她去拿盐的时候,在汤中下毒的。可是天下哪有儿子杀老子的道理?下官自不采信。”
桃杌接着道:“窦娥又说张驴儿本是打算葯死蔡婆婆,不料阴错阳差,她婆婆没有喝那碗汤,反而是张老头喝了汤,一命呜呼。下官认为这是窦娥为求脱免刑罚,所想出来的杜撰情节罢了!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桃杌洋洋得意,将他的见解说与两位大人知晓,两位大人一定会夸他慧眼独具,断案清明。
方慕平震怒了“窦娥陈述的内情虽然曲折,却也不无可能。若说天下没有儿子葯死老子的道理,窦娥又为什么要葯死张老头?她犯案动机不明,太守怎能凭一己先入为主的心证,就判人死刑?”重重一拍。这狗官不但草菅人命,竟然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包公再世,日问阳事,夜断阴事,大公无私哩!
桃杌当场吓破胆,噗咚一声跪下来,他颤抖地说:“大人教训的很对,下官知错了,大人的教训,下官谨记在心。”
桃杌开窍了,两位大人根本就是要来调查窦娥一案,他千不该、万不该大嘴巴,不说还没人知道窦娥案是他判的,真是祸从口出!
“窦娥是自认罪名,还是被你屈打成招,你老老实实说出来,若有半字虚言,小心你顶上人头!”衣剑声没有方慕平的耐性,拔出剑来大声喝问。
桃杌吓得心胆俱裂,颤抖着回答道:“窦娥不肯招,下官的确动了点小小的刑罚,那时她的嫌疑最大,所以我才”
“强行取暴!桃杌,你向天借胆!”衣剑声剑尖抵住桃杌的脖子,只要慕平兄头一点,他马上了结这狗官的贱命。
“桃大人,你大刑伺候,窦娥仍是不招,所以你以蔡婆婆的生命作胁,这才顺利取得她的口供,我说的没错吧?”绫甄陈述着梦中所见的暴行。
方慕平勃然大怒,喝问道:“是真的吗?”
“好像好像是真的。下官原本只想吓唬窦娥,好叫她供出实情,就算下官方法用错了,张老头可能真是死于窦娥之手,大人明察啊!”桃杌这会儿换为他伸冤了。
“桃杌,你可知道窦娥是谁?她就是两淮廉访使窦天章大人唯一的女儿!”衣剑声此语一出,桃杌仿佛遭焦雷劈中,无声无息,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位公子,要查明事实真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出羊肚汤中毒葯的来源。”绫甄平静地开口。
衣剑声沉声问道:“桃杌,你可有查过作案用的砒霜来自何处。”
桃杌愈抖愈凶,答案已昭然若揭,他没查过。
“案发之后,山阳县内可有大夫不知所踪?”方慕平严峻地问。
提供毒葯是不得了的大事,犯行即使一时之间得以瞒天过海,难保有朝一日事情不会东窗事发,案主当然会想要远离是非之地。
“这下官没有详查。”桃杌摇头一问三不知。
“楚州人民真是造孽,有你这种父母官!像你这种人,守一府、则一府伤,抚一省、则一省残,宰天下、则天下死!”衣剑声大怒骂道。
“小的本是楚州山阳县人士,三年前搬到涿州来,以卖老鼠葯为生,顺便也替街坊邻居看个小病。胡寡妇说只要小的在这‘凝香琉璃蜜’中加上砒霜粉少许,就酬谢纹银一百两,我一时贪财”
绫甄的脑海中,蓦然响起数日前赛卢医的说辞,山河易改,本性难移,他该不会数年前就曾犯下提供毒葯之罪?
“桃大人,”绫甄开口问道:“楚州山阳县境内,可曾住有一位姓赛的大夫,浑号叫赛卢医?”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慕平与衣剑声即刻想起马上风案的江湖郎中。方慕平喝问道:“快说!山阳县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是有这个人,赛卢医卖葯出了几次纰漏,苦主告到衙门来,因为罪证不足,下官并未将他定罪。至于他后来去了哪里,下官实不知情。”桃杌不敢隐瞒,照实回答。
“赛卢医可和蔡婆婆或窦娥有过恩怨?”方慕平继续追问。
衣剑声狠狠瞪桃杌一眼,只怕那赛卢医不是罪证不足,而是塞了好处给桃杌吧!桃杌这家伙真该杀,不仅是污吏,还是个贪官!
绫甄叹口气想,真是“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法律千万条,不如黄金一条。”
“蔡婆婆以放高利贷为生,她曾经贷给赛卢医二十银两,是否因此结下嫌隙,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桃杌回答。方慕平从怀中取出御赐的势剑及金牌,往桌上一放。桃杌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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