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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跟小办长得像双胞胎姊妹对不对?”
“伯母,您好。”紧张的范群连忙起身鞠躬九十度。
“你好。”罗夫人浅浅一笑,打量眼前俊秀男子良久。看也知道这对宝贝父子的热情弄得年轻人手足无措极了,就不知一家六口两极化的性情会不会令他如其他人一般不敢再上门?
这时罗绍已发现立在楼梯口的小妹了。
“小办,快来,范老师特地送回你掉落的课本,还有一小盆花喔,快谢谢人家。”
被小扮牵到范群面前,罗红不发一言,一家子人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难堪的感觉令她平服已久的恼意又起。低着头,就是不开口。
“对不起,我我也该走了,东西送到就好,谢谢你们的招待,告辞。”
既然客人已说要走,那她更没有再待着的必要,转身又要上楼。
“小妹,你的客人,你送客。”罗纳扶住她肩,帮她转了个方向,言简意赅的说着。
不明白家人在想什么,尤其大哥更不该是会这么说的人。她眼睫上扬,看到二哥似乎出赞同大哥的说法,只得无言的走向大门,经过范群时,低声道:“走呀。”然后先行出去。
“小妹在生气吗?为什么?”罗绍问着家人。
“她不喜欢改变。”罗维拍了拍小弟的一睑茫然,吃着他捧来的点心
“真舍不得。”罗夫人往丈夫怀中偎去。
“没关系,至少还有两年才大学毕业。”罗父在感伤中力图乐观。
罗绍小心翼翼的问箸:“我咳,有没有说过他是日本籍?以后会回日本定居?”
众人沉默了好半晌,罗夫人先道:“日本太冷。”
“小妹还小。”罗纳开口道。
罗维接着道:“那人太老。”
也就是说冷静派这一方集体准备反对。
罗父拍了拍妻子:“不会啦,是个不错的青年,反正日本很近,看来会很疼老婆的。”
“这种人台湾也有。”罗维不接受。
一群人,就这么讨论起小妹该不该远嫁日本。
说真的,罗家很少有机会热闹成这样,因为愿意说话的人实在不多。
范群对罗家人并没有太深刻的想法,他的心思全在不言不语的罗红身上。
她像是在生气。
是气他那日在校园内的唐突,还是送花那日的莽撞?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
罗红与他站在大门外,清幽的巷道偶尔有邻居来来往往,她背靠着围墙,让树荫送来一些清凉。
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会硬介入她的生活或思绪中、非要让她深刻不已的人,同性与异性,皆恰当的守在距离以外,与她浅淡的维持同学关系。若要论得上深交,必然得像赵令庸那样与罗家密切牵连十五年
没有人像这人,陌生得唐突,莫名其妙的弄得她生活平静不再,父母兄长全瞩目以待,直到今日的到来。成为这种目光焦点并不好受,更别说她与他真正是素昧平生。
区区一句“对不起”便可以勾销他给人造成的不便吗?
“再见。”她只想达成送客的任务,不想牵扯其它。
范群见她冷漠,差点失却一切勇气,往车中钻去乖乖远离,但,她在生气,如果起因来自他,那他必须作一些补救
“我知道你有一位条件很好的追求者,当初呃,当初送你那束花,是表示祝福,没有其它轻薄的意思,也许这恰懊造成了你的困扰或造成你男朋友的不谅解,我很抱歉,我也愿意去向他解释。真的,我无意惹你心烦。”他诚挚的说着。
他怎么还不走?却说了一大串话惹人更心烦。
“我明白了。”她虚应,只求他上车走人。
她真的明白了吗?
“是吗?那那”也就是他该走人了吧?她厌烦的冷然让他跃动的心为之瑟缩了。
“咦?川端老师?”由计程车内走出来的一名少女惊喜的叫着。
罗红看过去,是住在三街的林文芳,以及一街那边大别墅区的有钱千金张干宝。叫的人正是张千宝,才叫完呢,便扑身要来个西洋见面礼。
不料范群戒慎的退开好一大步,让她好生尴尬的双手抱了个空。
“你住敖近吗?真巧。”范群温文一笑,面对自己的学生,不免表现出师长的模样。
“是啊,不过我住的不是四街这边,我住在一街八号,再上去一点的高级别墅区,有森严的警卫以及高级的设备,不是小家小抱住得起的,这一家”张千宝睥睨的打量了一下“只是普通人家吧,开小鲍司的。”
“千宝,这一家就是”林文芳拉着好友,迳自咬起耳朵来。
“是吗?就是很出名的怪人之家?要说她哥哥有多帅我还不相信。”张千宝不忌讳的直接对罗红评头论足:“很普通呀,没什么。”
“在主人家面前指指点点是很失礼的,你们应该道歉。”范群眉宇轻锁。
“我何必,她又不在意。”张千宝耸耸肩,笑着又偎近他。“老师,你与莉莉安的事不会是真的吧?我们都很好奇,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次她用的是日文,极端崇日的她不只念日文系,每年寒暑假更定必去日本膜拜再膜拜才甘心。
“这是我私人的事。”他以中文回答,几乎想发起脾气。由眼角余光看到心上人已然步向大门,准备回屋内,而他却连多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被两名崇日的女生纠纠缠缠再也顾不得礼貌,他丢下两个问题滔滔不绝的小女生,两三大步走到罗红身边。
“罗红。”
他挡住她的路了,她只能抬眸看他。
“我不能改变我的日本人血统,但至少,我的品性并不坏,我不花心。”她对他的厌恶可以因此而消蚀一半吗?
他在说什么呀?什么日本血统?什么花心?
这些与她何干?
“川端老师,别理她了,到我家做客吧。”张千宝又偎了过来。
“罗红”几乎在她冷淡的眼神下瑟缩,可是他仍希望希望她在心中对他留下一方印象。然而这一团混乱,让他的陈述流于不堪一击的薄弱。
她不再看他,侧身走入大门,随着大门轻轻叩上,再一次切断了联系的波动,强调陌路的事实。
“老师走啦。”
有人在他耳边叫唤着什么,但他无心理会。有什么东西勾缠住他手臂,他无所觉的甩开,启动车子走了好远一段路之后,终于有了体认
罗红与他之间永远有一道拆除不去的藩篱,冷冷阻隔住了他的痴心妄想。
在她的厌烦冷漠下,他还有勇气痴看她的行踪吗?停在红灯路口前,他将头抵在方向盘上,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早该听小秋的话的,让暗恋只是暗恋,不要让自己的心愈求愈多,贪到今日这般,深重的挫折是自找的呀!
企图在罗红心中留下影迹又如何?如果是极恶劣的,还不如不要。
但恐怕已来不及了。
苦笑半晌,任心去纷乱,不知从何理起。
一本“三曹诗”翻来覆去全没半个字入眼。再过两日要小考,分数之糟已能预期。
罗红看了下时钟,十点半了,父母亲应已就寝,哥哥们大概各自在房中忙着自己的事情。推开椅子,转而半躺在床上,搂过床边的小叮当布偶轻吻了两下。
她的房间内塞了不下二十个大小布偶,要不是前两年整理了五十来个到储藏室,她房间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案母送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哥哥们、令庸哥哥还有很多很多亲戚送来而这个最大只的,有半人高,抱着睡时软绵绵,以亮光布面裁制而成,没有绒毛来使她呼吸不顺。这是赵令庸送的,在她六岁那年。
苍白的童年能记忆的事并不多,愿意去记忆的更少,一个医生换过一个医生,医院由这家转到那家,吃不完的葯、打不完的针她宁愿忘记。
也许是一直被告诫不能大悲或大喜造成心脏过度负荷,往后,她的情绪一直控制在极小的震幅。所以,五岁那年,当她被愤怒得几乎杀死她的赵令庸又抓又拽推倒在地时,居然不感到怕,也不因疼痛而哭嚎。她只是不明白的看着一个十五岁大的青少年对她怒咆狂啸,最后她的三个哥哥正好到医院,见此情况便凑上来一阵扭打
她的心脏,来自赵令庸相依为命的姊姊赵令柔的遗爱。一名酒后驾驶肇祸,让赵令柔二十岁的美好生命划下句点。在弥留的那些日子,她签下了器官捐赠,尤其指定心脏要捐给她当义工期间所照顾的小朋友罗红。
原本,她没能那么快接受换心手术的,台湾并不流行器官捐赠,太多太多需要换心的人只能无助的排成遥遥不见彼端的一长龙,在病床上绝望的等候,愿意割舍的人却如此之少。
因此,她的父母无比感恩,得知此一消息后,便捧着一笔钜款上赵家表示感谢,赵家,只剩一个国三的小男生,而他们被轰了出来。
没几日,那小男生,更是在前往医院收拾亡姊身后物件时,瞧见了苍白的她。她着一身睡衣、赤着脚,站在停尸间门外,那时,他凶猛的推倒了她,所有压抑的悲愤怒火全在此刻喷出如熔岩
“你们有钱!有钱了不起吗?你凭什么利用我姊姊的死来换取你的生?这就是你的目的吧?成天巴着我姊姊,让她疼你,最后连死了也是尸骨不全,被切切割割的拿走所有可以用的东西,再放一把火烧掉,放屁!什么遗爱!什么一部分的活着”
他的怒咆后来与哥哥们的拳脚相向演化成令她深刻的记忆。
大姊姊死了,她心好难过,可是她竟没有哭,后来当她可以恣意在阳光下跑跳了,也不再容易满足欢笑。
情绪的浮现变得很淡,感受了十分,往往只能表现出三分。
已很久很久不曾有沉郁的心情了,如今突来的挥之不去,恼意犹存,教人想拍打什么来泄愤一下而她也这么做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直在捶打着小叮当。
“你要好好代替我姊姊活着”
当赵令庸携来小叮当探望开刀成功后的她时,是这么说的。
好好活着、好好感受生命中必经的一切酸甜苦辣。
她的世界中也与别人相同有着缤纷七彩,只不过总是浅浅淡淡的落款,预见了不会有波澜壮阔的景象。
今日的思绪根本是不应该有的,尤其是来自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用力翻了个身,决定不再去想。
她一点也不想改娈现况。
别笑我总是笨拙,楞头呆脑。
谁在爱情面前不若一名呆爪?
将你引入嗔痴爱怨的红尘,是我无意。
容我跌撞在你迷宫般的心灵,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