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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屋龄至少二十年以上的老旧公寓,五层楼,没有电梯,而楼梯间的日光灯有的故障、有的危颤颤地拖著长长的电线,挣脱天花板的挟制,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放送稀微的光芒。
一个月六千块的租金确实是不能再有更多要求了。至少,可以住人,她只是要这样而已。
爬上四楼,最左边那一户是她接下来要长住的地方,她对里面并无任何幻想,一迳庆幸著刚才坚持司机先行离去,不让他代为提行李上来。否则经由司机忠实地回报兄长之后,她很肯定自己第二天绝对还是会在阳明山的宅子里迎接早晨的到来。
在暗沉的光线下,她手上的钥匙摸索了好久才把门给打开
二十坪的空间,一房一厅一卫,放眼望去,尽是局促的感觉。前任住抱留下的家具不仅老旧,甚至有不堪使用之嫌疑,她一点也不想去碰触
不过,这原本就是一般平民会过的生活不是吗?她不让自己脑海中再度浮现各种嫌弃的念头。
单夜茴,记住!你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你只是一个与全台湾百分之九十女性相同必须赚钱养活自己的平凡人,有片瓦足以遮身,很够了她不断告诫自己。
懊了,看完了客厅,该去看看浴室了。她完全不能忍受自己住的地方臭味冲天,已有心理准备要屏息闭气以大力刷洗各式顽垢。拜托拜托,马桶千万别太脏
“哇”
不是她的叫声。她停住脚步,缓慢转身往外头看去。喔,原来她忘了关门,所以亲眼目睹到一场斗殴。
外头,一个少年被两个不高但壮硕的男人押上来,并狠狠往某一扇门推撞而去,于是少年惨叫出声。
“喂!我们已经带你来了,还不快点叫你堂哥拿钱出来。”话落,又是用力一踹。
少年再度惨号一声,哭哭啼啼了起来,用力拍打著门板,呜咽而断断续续地叫:“哥,哥,你在不在?快点出来哇”
随著壮硕男人持续的施暴,少年哭得更大声,最后根本泣不成声,哪还有力气喊人。
而事实上,少年求助的显然也不在,他们发出的声响想必连龙山寺那儿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那屋主在家,早出来处理了。
想到这并不关她的事,于是打算关上门,也许再拨个电话报警,其它就没她可以帮上忙的了。
“喂,你!”一名男子发现了她,两三大步走过来,一只大脚丫硬塞进门内,让她无法顺利关上门。“你知不知道那一户人家去哪里了?”
问完才发现他眼前的女子竟然长得分外美丽,简直像电视上那种玉女明星,惊艳得瞠大了眼,口水当场淌出来。
她低头先看那只踩进门槛内的大脚,然后才缓缓往上挪,直视男子混浊的眼。
“不知道。”她答。
“什么不知道?”男子压根忘了他自己刚才问什么。
“喂,王仔,你不过来揍人,在那边聊什么天”另一人也走过来,看到大美人,不禁双眼一亮:“嘿,不错不错,去“海上花”上班,一个月一千万也没问题。小姐,想不想赚大钱?还可以认识很多有钱人哦。”
夜茴微颦著居,心下不甚耐烦,冷淡道:“请把脚挪开,我要关门了。”
“哎哟,别这样嘛,大家聊聊嘛”两名无聊混混开始了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更伸手抵向门,随时想登堂入室。
她垂下眸光,看似胆怯害怕,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光芒。似乎就要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举动
“你你们不可以对无辜的人乱来”还在抽抽噎噎的小男生疼痛不堪地以身躯蠕动过来。
“少罗嗦!再吵老子一脚踹死你,打不怕啊?”
“怕怕啊”少年吞了吞口水。
“那还不闪远一点?”混混甲抬起大脚恫喝。
“呜呜”好害怕,怎么办?可是,可是男生本来就不可以欺负女生,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啊“李仔,别理他,快,我们一齐进去让小姐招待吃茶啦!百嘿嘿”痞子乙早已迫不及待要享艳福了,今天真是幸运哪
正要伸手顶开半掩的门,但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号
“王仔,怎么了?”李仔迅速冲过来,一时搞不清楚王仔没事尖叫个什么劲。
“啊啊我”痛得讲不出话,王仔涕泪满脸地直往下方比去,并用力要抽出自己被夹扁的大脚丫。
“哎唷,夭寿!”李仔一看不得了,原来美女无视王仔的一脚还踩在门内,硬生生地合上门,在两方铁板夹杀下,王仔的左脚怕不给夹碎了。他用力拍门:“快松手,你这个婊”
“哇呀”王仔在更多力道的折磨下,终于晕倒,在地上摊成一团泥。
李仔大惊,这下再也不客气了,退了两步,以一只抓狂中的牛之姿态,左脚虚滑了两下,然后,用力往门板方向撞去
当他发现门板早已大开,是他冲进屋内并被地上行李绊倒、顺势撞上一堵硬墙而掉了一排牙齿之后了
这幢破公寓里,第二号昏厥者于焉产生。
“喂?警察局吗?我要报案,这里是”
在一片死寂的沉窒气息中,屏住气息的少年以为世界八成全结冻了,要不然就是他在作梦。但那轻轻柔柔的女声,让他逐渐回神,明白一切皆是真实,不是梦
那么,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眨了眨眼,唯一的目击者发现自己比谁都迷糊。
这两个坏人,到底是怎么把自个儿伤成这样的?
嘴里塞满了饭粒,已经没有空间发言了,但言康仍是努力挤出不好辨认的字句,就怕堂哥不了解下午的过程是多么惊险刺激。
“哥,你就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多危急,虽然对那位小姐来说是无妄之灾,但她后来能全身而退,简直是老天爷保佑哇!一个流氓被夹伤脚、一个自己冲去撞墙,最后全都晕了,让赶来的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地捉走坏人,真是太帅了!谤据我们家多年来被逼债的经验来说,这种好事会发生的机率根本是零,你说她是不是很好运?”
桌边另一头的言晏心不在焉地听著、应著。
“嗯,是幸运”心中只想着那些地下钱庄的人恐怕一定会再来騒扰。这里已不适合住下去了,要怎么做才好呢?好不容易言康考上了台北的大学,他没有不收留的道理,毕竟在困窘的环境中还能力争上游是件不容易的事,无论如何他也要罩著他。
老一辈们沉溺于大家乐,负债累累,拖垮了年轻一辈吃尽苦头,原本属于地方小盎之家的言氏亲族,全成了三级贫民,其中还有不少斗胆去向地下钱庄借钱的人,像被吸血蛭附身似的,一辈子再也不得安宁,利锨愈滚愈多,今生今世也别妄想有还完的一天言康的父母正是此中代表。如今母亲不知去向、父亲四处躲债,偶尔回家丢个几千元给三个寄人篱下的儿子,要他们好自为之,有事找堂哥、堂姊们帮忙,不必联络
也亏得言康兄弟们生性淳厚朴实,要不早以这个藉口去混黑社会堕落了。
台北居,大不易。光是挣自己的三餐伙食费就十分吃紧的言康,兼了两份工读也只能勉强维持住三兄弟的学费,在吃、住方面,亏得堂兄姊们的接济。现下他来到台北,自然是被纳在言晏堂哥的羽翼下了,省了好大一笔钱哩!这样一来言康至少可以安心上学、打工啦。
能有片瓦遮身,已十足幸福,没人会去在乎屋子老旧、还会漏水,近乎摇摇欲坠,而且还是位于治安不太好的区域。
“阿康,你说地下钱庄的人教警察带走了,是以什么罪名逮捕?”言晏问道。
“大概是私闯民宅,胁迫什么之类的吧。”
“看来得尽快搬家了。”他沉吟。
“啊,是了。怕他们又找来。”被地下钱庄追了这么多年,言康早已了解火速搬家躲债的重要性。他被揍是没关系,要是牵连到堂哥就不好了。
言晏点头,想到了堂弟口中那名幸运的小姐,不免也代为担心:“那些人想必也会把那位小姐列为騒扰的,基于道义,我们得提醒她一下。”
“对啊,她很漂亮,那些坏人一定会再来闹她。”
言晏想了想,站起身道:“我过去拜访她,你吃完早点休息。”
“好的。对了,她住在户。”
言晏点头,出门去了。
老旧的楼梯间,只有一盏五烛光的照明,驱赶不了黑暗,反倒那一丁点光源像是随时会被阒夜吞噬似的。
一个月六千元的租金,没能要求更多了。一只蟑螂狼狈地从他足下遁逃,几只壁虎在天花板呜叫,像在对四处觅食的蚊子叫嚣示威,而那些蚊子正挥耽耽地觎著言晏身上年轻鲜美的血液
他眉毛甚至没动一下,开阔的步伐停止在户大门前。现在是晚上九点半,此刻拜访应还不至于失礼。捺向电钤,一下、两下,静悄悄地他眉毛稍扬,不意外。这幢公寓不堪使用的东西已经太多,他何能奢求电钤能够幸运地逃过故障的命运?
“叩叩”此时能够达到效果的就是敲门了。
大约十秒以后,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再敲一次之时,里头传来轻柔的询问:“哪位?”
败好,这位小姐有著单身独居女子该具备的谨慎小心,没有随便开门。言晏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开口道:“你好,我是4b的住抱,敝姓言。”
“有事?”门扉依然没半丝动静,那头的声音还是冷淡中不失礼,而且,漠不关心。
看来得省下所有不必要的寒暄废言,他也就直言道:“很抱歉今天中午连累你,使你受到惊吓我指的是流氓上来闹事这一件。”
那头没出声相应,像是很忍耐地等他讲重点。当然,也有可能早已不站在门板后面,转身走掉了。
他再开口:“我认为那些人一定还会再来闹事。所以如果你能尽快找到另一个落脚处”
门板毫无预警地打开,使他止住了话。
那是一个美女,一个水灵白皙得像日本精致瓷偶,而且还提著一只行李的美女。是了,言康说这位小姐很美虽然言康对美丑的概念走样得让人叹息但眼前这一位还真的是一名罕见的美女,绝不是那种寻常的清秀之姿可以相比拟的。连见多识广的言晏都被慑得暂失语言能力好一会。
单夜茴并不预期会在这种堪差与废墟划上等号的公寓看到这样一个男人,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开口。
这种男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是在不错的公司上班,对未来的人生充满斗志与野心的人;在生活上也追求相当的品味,简称“都市雅痞”之品种。不会错的,这种人她见多了。
那么,何以他会出没在这种地方?
她不解,所以心中对他冒出了些微的好奇。
失神过后,言晏也不解,这样精致的美女,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一看就知道出身自优渥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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