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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去看的,是一间照X光的房间。房间里也聚集了很多人,一个黑人医生在靠窗户的角落忙碌着,脸上尽是焦躁靠墙有一台照X光的设备,是很早很早以前的那种,在中国早已经被淘汰不用了。那个小伙子说,这是他们医院里最好的设备了。
接着去了手术室,设备也非常简陋,两张架子床代替了手术台,没有任何心电仪器,几盏照明用的手术灯也是拼接的许多苍蝇在房间里在飞来飞去,肆无忌惮。
小伙子说,其实手术室他们很少用到。因为这里缺设备缺药品、缺人员,很多手术根本无法实施;很多人也根本没有就医意识,等病危了来到医院的时候,几乎就无法医治了,也根本无须手术了。
下一站是病房。说是病房,其实就是一个室内难民营一个病房里住着几十人,甚至一张病床上就躺了好几个人,还有躺在地上的。病房里的味道无法形容,刺鼻难闻。数不清的苍蝇在病人头顶、身上盘旋着,病人们也不驱赶。他们双眼无光,木讷、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正前方,一方面身体被病魔折磨着,一方面仿佛是在控诉自己悲惨的命运。
医院里聚集了不少病人,却得不到治疗。事实上,医院里除了医生和病人,什么都没有。
一个妈妈抱着孩子站在病床前,母子两人的眼睛都瞪得特别大,直勾勾地看着我们,那个妈妈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梁红走过去,想给那个孩子一颗糖吃。那孩子也不拿一动不动,呆滞地看着梁红。那妈妈做着手势,微笑着友好地跟我们说着些什么,大概是她的孩子生病了,不能吞咽食物之类的。孩子依然直勾勾地看着我们,牵他的小手也没有反应这一幕颇让人心酸。
接下来,我们去了ICU病房,重症监护室。在我的印象里那里面应该是布满了各种设备,什么心电啊、监护啊等各种治疗仪器,而且也不会随便让人进去。但进去之后,我们吓了一跳里面也是人满为患,而且我没有看到任何的监护设备、仪器。
我很诧异地问:“你确定这是ICU吗?”
小伙子点头:“对,这是ICU。”
“那为什么没有设备?”
“没有,我们没有设备,只有……”小伙子苦笑,用手数着说,“1、2、3、4、5,只有5张病床,没有任何设备。”
放眼望去,我们看到的能称为设备的,只有一台电风扇和一个家用制氧机。
一楼的最后一间屋子,是医院的血库,可进去之后却发现那更像是一个等候室。因为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两排椅子什么都没有。
“你们医院没有备用的血?”答案我已经知道。
“没有,没有血,什么备用的都没有,”小伙子无奈地笑着摇头说,“这里没有血清、没有药品、没有钱,病人们也没有食物。”
“那病人们来医院看病需要花钱吗?”
“这个倒不用,他们看病不需要钱。”
“那是政府给钱吗?”
“这里也没有政府,”他继续摇着头,说,“都是一些国际援助组织,给我们提供一些援助。但是你们也看见了,这些援助,是远远不够的。”
走上二楼,楼道里堆满了人,还有很多病人就躺在楼道里。有些父母看见我们的外国面孔和手里的摄像机,就拿着孩子的X光片给我们看,然后指着自己的孩子说:“我需要帮助,我的孩子需要你们的帮助。”
看着那些孩子无助又呆滞的眼睛,我的心里隐隐作痛,梁红一路也无话,眼圈一直是红红的。我们能做的实在太少了,提供不了他们需要的帮助,我甚至都不敢再去看他们的眼睛,怕辜负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失望。
那个小伙子送我们出来,最后握着我的手说:“希望你们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这里的状况。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来帮助索马里。”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今天在难民营和医院里看到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我们见到了太多悲伤,却无法承载也无法释放。
他们的苦难、他们的无助、他们期盼的眼神……对这一切我们无能为力。
活着已值得庆祝
索马里就像一个双面性格的神秘人,这是我来索马里这些天的感受。枪口代表了她的暴戾,笑容代表了她的友好。
驶过一座清真寺,我们也终于看到了索马里“虔诚”的一面:这个被恐怖覆盖的城市里,有很多清真寺,虔诚礼拜的穆斯林们,安静而肃穆。
在一个战乱不断的国家,一个社会体系、教育、司法医疗机制都崩溃的国度里,宗教信仰没有被磨灭掉。
还有很多人在忏悔过去,在祈祷未来。
傍晚的时候,我和梁红站在高处,俯瞰索马里。层峦叠嶂云霞流动、海滩万里、潮汐落涨。这一切,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在天堂。闭上眼睛,置身充满暴力、饥荒和无序的街头,我们又仿佛瞬间被拖进了地狱。
我们终究是局外人,无法洞彻每一个索马里人对自己生活的评判。生活每天都在阳光下继续,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悲伤,但是生活中,也总能有很多让他们开怀的地方。对于未来不就应该是这种心态吗?
在我们拍摄这些废弃鞋子的时候,它们的主人已经死于十几天前的一场暴乱。
“至少我还活着呢。”这个烂掉一条腿的小伙子波澜不惊地笑着说。
时间在催促我们,摩加迪沙的面纱,我们才仅仅掀开一角。
下一站,有一个相当响亮的名字——索马里国家大剧院——准确地说,是剧院的残骸。这家剧院也是中国政府援建的,经历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后,已完全被毁掉了,只剩下外墙里面没有舞台,没有座椅,顶棚也只剩下骨架,变成了一个露天剧场。
摩加迪沙没有什么大型的集会场所,这个剧院,便成了当地人举办公共活动的唯一场所。前几任总统的选举、几个大军阀之间的谈判,都在这里进行。还有一些武装势力内部的大型会议,也偶尔会在这里召开。颇有点儿梁山泊聚义厅的意思。
向导告诉我们,这个剧院是军方管辖的,外人是不得进入参观的,他打通了私人关系我们才有这次机会。
在一个月前,这里又发生了一次自杀式爆炸事件。当时有200多人聚集在这里,庆祝索马里卫星电视网开播一周年在时任索马里总理发表讲话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女子,引爆了捆在自己身上的炸弹。
至少有十几个人当场丧生,索马里奥林匹亚组委会主席和索马里足协主席都当场死亡,还有几十人受伤。
仔细看去,剧院里还残留着那次爆炸的痕迹。一些被炸毁的桌椅的木块散落在四周,地面还有一块块干涸的血渍,以及一些被炸得残破的栏杆、墙体。
退出来,剧场的院子里,有一些遇难者的鞋子,堆积在一个树坑里头,遗留在了这里。看着那些残破的鞋子,汶川的梦魇袭上心头。我脑海里在还原当时爆炸的情形:人们互相拥挤着、哭喊着,鲜血流了一地,有些人无助地在地上爬行着求救……在一个月以前,这些鞋子还穿在一个个鲜活的人脚上,现在它们躺在那里,它们的主人的生命,已随着一声巨响消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