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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魔小次郎的拳招剑影就像索命无常向萧春山伸出冰冷的勾魂铁索,将他牢牢缚住,但奇怪的是,总落在他的身后,要么差一寸,要么差半寸,也看不出他使着什么玄奥的身法,只是直直向蓬莱仙岛的方位飘去。
海面上,在风魔小次郎的劲气激荡之下,洪波滚雪,波浪掀天,“刷刷”声不绝,无数条水柱击出天外,如海龙王引颈长啸,更夹带着一座座礁石的粉碎爆炸声!
风魔小次郎见对方只是一味躲避,从不还手,心中又羞又怒,百招之下若还攻不破敌人的防线,自己还有何脸面再战!
萧春山已牵着风魔小次郎的鼻子接近蓬莱仙岛,“拷门”与“黄嘴头”一带有一片海滩,远远望着黄沙在眼,心中甚喜,一声龙吟,拔出了碎心剑!
由于碎心剑的突然拔出,风魔小次郎根本没有防备,刺眼的强光迫人而来,眼前七彩光芒乱现。萧春山一声烈吼,夹着十成内力发出,直震得远处的岛屿地动山摇,海水狂啸,视觉与听觉的强烈刺激下,风魔小次郎极不适应,脑中为之一昏。
趁这一霎时的良机,萧春山转守为攻,“燕窝石笋”、“双龙戏珠”、“竹屿怒涛”、“白峰积雪”,拳、腿、剑交加,连珠炮一般轰了过去。高手过招,毫厘之差,便可立决生死!风魔小次郎仓促抵抗之下,处处受到掎制,好似行船断桅一般无方向可循。
萧春山战得朝气蓬勃,紧接着一招“铁马金戈”,犹如一骑手骑一匹烈马冲上悬崖,在烈马要失前蹄落入悬崖的一瞬间,猛然将马勒住,情景壮烈惊险,激昂之态似乎已突破拳架之囿,而上升到精神鼓荡之境界。
此招前撞之力非同小可,后方复合之力一齐鼓动,只听得肋骨断折声接连响起,风魔小次郎直被打得飞出数丈之外,口中鲜血狂喷,而且手中一空,风林火山已被萧春山夺走!
一阵狂风呼啸着将风魔小次郎击至蓬莱仙岛的外滩上,他在风中无法受力,只能顺着风势飘飞,扑通一声,栽倒在沙滩上,因沙质柔软,倒没受什么摔伤。
风魔小次郎“呸”的一声,吐了一口黄沙,面色惨白如纸,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眼睛一闭,又盘坐在地,接驳肋骨。这时体内阳火过盛,极为不调,忙用意念将气从头顶“百会穴”一直降至脚心“涌泉穴”三十六次。再从膻中穴吸至上夹脊,再从上夹脊呼至下丹田。如此反复做三十六次,此法名叫“入龙滩”,大汗淋漓之下,面色终于转红,这时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萧春山的功夫真不是盖的。
风魔小次郎再次站了起来,扑打掉身上的黄沙,“嗖”的一声,风林火山已疾射而来,直插入黄沙,萧春山在百丈之外的海面上,乘着一只大海龟,面带微笑。风魔小次郎又羞又愧,抽出风林火山,归入刀鞘,一抱拳道:“多谢了!”转首之时,突然煞目圆睁,尖叫道:“这是什么?!”
只见沙滩上现出“倭寇必败”四个大字,每个字都有一丈长短,骨形铮铮,显出无比的狂态,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四个大字完全由成千上万只黑褐色的蚂蚁组成,他又哪里知道是蚂蚁见蜜而来。
身后传来一声长叹,只见冢原卜传好似从地底钻出来一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分不尽,道:“倭寇必败!想不到连蝼蚁都在嘲笑我们,看来我到中原就是一个错误,天命难违啊!”风魔小次郎也摇首叹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回天无力。”
冢原卜传的眼睛里面突然怒火炽热,体力的仇恨如水火相济,龙虎交会,喝道:“可是我们之间的账还没有了结!秋水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如此害她!”不由分说,铜台金着极上太刀带着一片霞光,直射将风魔小次郎,其招招都是杀招,仿佛要在顷刻之间夺人性命!
风魔小次郎抽出风林火山,边挡边道:“战场之上,没有情理可讲,可否听我一言!”冢原卜传大吼道:“纳命来!”就像一艘铁甲艨艟横冲直闯。
风魔小次郎叹了一声,这晦气染身可是躲不掉的,两人在海上斗作一团,杀得难解难分,直从沙滩打到山林,再从山林战至海面,三日三夜,不分胜负,风魔小次郎筋疲力尽之下,不愿再战,落如大海,水遁而逃,只剩下冢原卜传如雄狮立于海面,空空嘶吼!
后来,风魔小次郎回到日本,继续为北条家收集战时情报和进行破坏敌国的活动。没想到氏康於五十七岁早逝,承诺自然不能兑现,风魔小次郎只能苦笑着自我安慰说:“上了氏康主君的大当了!”从此以后,他便不再冀望能够飞黄腾达,转脸将人生喜悦寄情在指挥行动如疾风迅雷般的部队之上。主君换成第四代氏政、第五代氏直时,风魔小次郎依旧为北条家东征西讨。这时他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尽忠,而是分享每次奇袭、夜袭成功之后的快感。北条家灭亡后,他在江户城组织盗贼集团,率领的“风魔党”是活跃于****上最残忍的乱波集团。
看着风魔小次郎与冢原卜传激战消失在眼际之内,萧春山紧绷的脸皮终于松驰下来,乘着大海龟来到海滩处,宋怡龙伫立在“倭寇必败”四个字旁,直视着萧春山,仿佛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海风吹动他的乱发飘散,两道扫帚眉下,一双眼睛漆黑得深不见底,偶尔锐光一闪,寒意直逼人心。
萧春山下了海龟,走到宋怡龙的跟前,道:“你做得很好,果不负我所托!”宋怡龙道:“若不是你这高超的计谋,还真不容易令风魔小次郎和冢原卜传屈服。”萧春山道:“其实,想出这个计谋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位古人。”宋怡龙惊道:“哦,他是谁?”
萧春山道:“在楚汉相争的最后一役,项羽的十万人马被韩信的三十万大军围困于垓下,项羽虽然连吃败仗,但还是率残部欲与汉军决一死战。无奈楚军大势已去,陷入‘四面楚歌’之中,项羽兵败,逃至乌江边,正要乘一只小船渡江时,突然看见江边由蚂蚁组成的‘楚霸王死’四个大字,他长叹一声:‘此乃天意,非战之过也。’说完拔剑自刎。原来这是韩信的计谋,他用蜂蜜预先就写下这几个大字,蚂蚁见蜜而来,致使十分迷信的楚霸王受骗上当。”
宋怡龙叹道:“原来如此,韩信果然居心巧诈,不愧为一位大兵法家!”萧春山道:“如以弱敌强,当要采取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的策略。”
宋怡龙道:“现在终于风平浪静,你有什么打算?”萧春山道:“人生之旅,本是一次苦旅,既然身陷其中,就把它走完吧。”宋怡龙道:“还没找到林秋水吗?你和她之间怎么了?”萧春山道:“她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呢,你不是一直和沈岚在一起吗?”
一提起沈岚,宋怡龙整个人像被抽空了血液似的,虚成一团。
往往人真正悲伤时,不在当时,而在事后追思,特别是男女间的一矛一盾,独处的凄凉感觉昭显无疑,直教人肝肠寸断。
宋怡龙摇首道:“她是天上的星辰,我这副狗草身子,配不上她。”萧春山道:“人的一生中,要找一个喜欢的人很简单,难的是找一个与自己相互欣赏的人,只要你们心心相印,又何必自怨自艾,作茧自缚?”
宋怡龙突然狂笑起来,直视萧春山,道:“你说得倒轻巧,你可知我心……哼,你可知我为何一直在这里等你吗?”萧春山道:“为何?”宋怡龙抽出剑来,道:“我要和你决斗!”
萧春山惊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决斗?两者相斗,非死即伤。”宋怡龙道:“你不用知道,我自有我的理由。”萧春山道:“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一直当你作兄弟。”宋怡龙听得热血涌动,道:“我明白,所以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秘密,如果让你知道,会破坏我们兄弟之情!”
萧春山叹道:“你恨我吗?”宋怡龙以剑指其鼻尖,一股料峭寒气直透过来,道:“我现在虽然不恨你,但我一定要杀你。”
萧春山道:“既然你意已决,好吧,我们到那边的小岛去比划看看。”两人乘着大海龟,向不远处的小岛划去,此岛全由锋利坚硬的礁石组成,寸草不生,的确是一决生死的绝佳场所。
宋怡龙早就在仔细观察这片岛屿的地形,率先一跃上岸,找到一个可攻可守的绝佳地点,横剑当胸,叫道:“来吧!”
他为了这场决斗,不能过常人的日子,不能与沈岚相爱,心中塞满了愁苦,现在,通过一场决斗,不论是生是死,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而海龟却划起四只桨般的手脚,驮着萧春山离去,将宋怡龙留在孤岛上。
宋怡龙大怒道:“岂有此理,你这个懦夫,为什么不敢和我决斗?”
萧春山转过面来,眼中射出的目光,深邃得让神佛也看不到尽头,道:“我的这双手,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这把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你我之间既无仇恨,便没有必要决斗了。沈岚是个好女孩,也许你这一生就只能爱她一次,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劢力争取,别欺骗自己。”
这句话如同一桶凉水当头浇下,宋怡龙好像从烟雨迷蒙的深处看到一丝亮出的微光,“是啊,我现在对他真的是一丝恨意都无,又何谈报仇‘血恨’?决斗之时,如果我的剑没有杀气,这场决斗又有什么意义呢?岚儿,我好想见你,可是,我又如何能再见你,我已辜负你太多太多……”
宋怡龙扔了剑,胸中再无一丝仇恨,望着萧春山宽厚的背影,更加感受到了那种“袖囤乾坤、怀揣日月”的豪气与宽容。
太阳要落海了,萧春山乘着大海龟,愈行愈远,枯草色的脸沐浴着太阳的余泽。
太阳终于落海了,秋天的雨水总是说来就来,天地间烟雨溟濛,就像忧悯的情露随着秋风一丝一丝地飘霏。
宋怡龙来到一棵大树底下,徘徊,静坐,任凭冰凉的雨水冲刷他的脸,浇灌他的身体,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手指交叉握在一起,不安的搓弄着,指节发出“咯咯”的微响。
在梦中,仿佛看到了沈岚那日渐消瘦的脸庞,在轻轻诉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又怎肯甘心放手?”
“我们在一起,不会快乐的。”
“我不要快乐,我情愿和你痛苦的活着。因为,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痛苦也是快乐的……”
当年的释迦牟尼也在菩提树下悟出了无量高深的佛法。
雨终于停了,黑夜嬗替,白昼到来,暄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下来,宋怡龙站立起身,如楚峰修竹一般耸立,满眼韶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尘香烟雾,只有花难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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