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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四野,一片荒凉。他心中寻思,为何自己仍然自存?他却不知,原来碎心剑所散发的寒光在十丈之内,刺人肌骨,妖龙害怕碎心剑,不敢靠近他。
其他人都不见了,他们都攀上谷了吗?林秋水,他还好吗?想到林秋水,心中顿时一片惨淡,她是怪我的,亦是恨我的,而且,这种仇恨,既使自己用一生来补偿,也嫌不够。何况,自己的生命,本就所剩无多了。
萧春山想跑动,跑到山谷那里,探知林秋水的生死讯息,她是和自己一起冲下水的,可他身体虚萎,双腿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嚓”的一声,碎心剑插入泥地里,他撑着宝剑,无力的跪下,翘首云天,怅然凝望,愁云幂幂,惨雾沉沉,霪霪落霰。
忽听得有衣襟带风之声,雾色中飞来一条娇小的人影,仗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向萧春山当头砍下。萧春山吃了一惊,侧身一滚,当的一声,宝剑砍在石头上,迸出一朵火花。那人穿着黑衣,用黑巾蒙面,分明是乱波的打扮,二话不说,一招“白云出岫”,挽起朵朵剑花,封锁住了萧春山的周身大穴。
萧春山反手将碎心剑举起一挡,黑衣人的宝剑经不住碰撞,竟然断作两截。黑衣人扔了宝剑,起手一招“草深雾泽”,掌影使得飞快,如落英缤纷,瑞雪飘降。萧春山移步换形,在剑阵中穿梭。
黑衣人连攻数招,都未沾及萧春山的衣角,心中又羞又怒,娇喝一声,出手横拳击向萧春山的胸口。萧春山将手一捺,两肘相碰,黑衣人一惊,才发现萧春山一点内劲都没带,原来他受伤未愈,不敢乱动真气。
黑衣人以左手捉其来手,萧春山未用内劲,被其轻易锁住,碎心剑被黑衣抢到手中。黑衣人趁势上右箭步踏其中门,而屈右肘闯其心胸,此式叫做“顶心肘”,萧春山无法躲避,胸口受了一擂,闷哼一声,向后栽倒。
黑衣人手执碎心剑,照着萧春山的咽喉就是一戳!
萧春山闭着眼睛,不退反将身体送了过来,碎心剑触颈冰凉,黑衣人咬着牙根,就欲刺下!
空气僵得像凝结的冰,黑衣人已冷汗频滴,握剑的手颤抖着,怎么也刺不下去。萧春山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漪闪闪,静静的望着黑衣人,道:“怎么不杀我了?”黑衣人避开他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萧春山怕自己下不了手,故意和自己过招,可趁自己疏忽之时杀掉他。
黑衣人心神皆碎,“当啷”一声,扔了碎心剑,身形起伏,已如大雁一般消失在雾色里。
风息了,雨停了,太阳探出头来,天空慢慢放晴,一道彩虹立于天际之间。树木扶疏之处,现出一方小湖,湖水清柔柔,碧悠悠,咕嘟嘟冒起了小泡泡。林秋水神情沮丧的坐在湖边,往湖里扔着石子,咕咚一声,泛起一阵涟漪。因她一直与萧春山在一起飘浮,藉着碎心剑的威力,妖龙不敢侵犯。
萧春山走过去,道:“原来你没事啊,太好了。怎么只有一个人,你师父呢?”林秋水脸色紫胀,道:“你过来做什么,走开,走开啊!”萧春山平静地笑了笑,道:“刚才我遇袭,不过却很奇怪,你想知道吗?”
林秋水道:“你的仇人满天下都是,没什么奇怪的。”萧春山叹道:“是个女子,她蒙着脸,想要杀我。”说罢望了望林秋水,她忙垂下头。
“可是,当她的剑就要刺进我的咽喉时,却下不了手,我清楚的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是那么的忧郁和善良,她是因怕我会被病魔折磨死,才来杀我的。我真的……很希望能死在她的剑下。”
林秋水听罢,不禁一瞥萧春山,他的眼睛如天空般蔚蓝,剑眉之中透着禀直的人性。她心里犯琢磨:“为什么,我面对他时,没有一丝危险,他也不像传说中的洪荒猛兽那般可怕?”
萧春山道:“那刺客穿着乱波的衣服,可我看得出来,她却不是乱波,因为,那件黑衣是偷袭我们的乱波所穿。”林秋水道:“你凭什么这样说!”萧春山道:“那乱波的中极穴中过我一指,故而黑衣的中极穴的位置有一个破洞,两相吻和,我估计,乱波自杀之后,这件黑衣被她剥下,留作专门刺杀我之用,因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乔装打扮。”
林秋水听得神情异常,脸上一红一白,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明知被我们押解至赤松宫,必死无疑,为何你依然心甘情愿,自蹈火海,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这句话唤起了萧春山内心的伤痛,他叹了一声,抚mo着碎心剑,就像在抚mo最心爱的女人的美妙胴体,那么沉醉。
细心的她发现,他的眼皮在轻轻地颤抖。
萧春山道:“我是一个弃婴,从我生出来时,就没见过亲人,我是被锦衣卫的一个秘密组织养大的,接受常人无法完成的训练,每天面对的就是暗杀,清除朝中乱党,后来,我遇到一位高人,练成绝世武功,为了彻底脱离那个暗杀组织,亲手摧毁了它。从此浪迹江湖,直到遇见你姐姐若馨,她是这世间最爱我的人,愿意与我结发为妻,她死了,你便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林秋水的心脏嘣嘣乱跳:“他竟然把我当成他的亲人!”
萧春山解开了钮扣,敞开胸膛,只见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各种刀伤刻痕就像一条一条的蚯蚓,还有血沙掌的瘀斑,青一块,紫一块。林秋水忧感其心,张开了手,想去抚mo,却又被强行压抑住。他的肚脐是黑的,自肚脐往上有一长条黑线,且已靠近心脏部位,林秋水道:“这条黑线好奇怪。”
萧春山道:“我用内力把全身的毒都聚在肚脐之内,可是毒太多,我控制不住,就会往上窜,这条黑线每隔一天,会向上爬一分,达到心脏时,就是我死亡之时。我只是希望在临死之前能多看你几眼,如果能死在你的剑下,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林秋水的一颗心抽搐得厉害,眼泪簌簌而下,叫道:“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萧春山说得很对,无论无何,他也是自己的姐夫,自己从小孤苦伶仃,他现在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难道真的要杀了他?
往事一幕幕回荡眼前,自己曾经问过宝陀寺的长老慧觉大师:
“那个大魔头,他,他为什么要跟我们走?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吗?”“姑娘应该是聪明人,他的自愿,只是因为你。”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他为了我牺牲性命,我也不会领情!”“是么?也许,他对你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你知道他为何要带你到海印池净身许愿吗?因佛所得三昧之名,如大海能印象一切事物,佛之智海湛然,能印现一切之法。”
棼乱的心絮徘徊在凄怆的鸿沟间,林秋水就像被关在一个大房间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她推开了一扇门,进入另一间大房,再推开一扇门,一扇接一扇的推开,接连不断的房间,接连不断的房门,却没有出路。
道陵师太正寻到这里,一见萧春山竟然抱着林秋水,不住的呼唤,还用手拍着她的胸口,大怒道:“魔头,你把我徒儿怎么了!”照着萧春山就是一掌,萧春山听得风响,抱着林秋水一跃躲过,道:“你这样会伤到她的。”
道陵师太吼道:“快放下她!”萧春山将林秋水轻放在草地上,道:“她胸中被一口闷气噎住了,你拍拍她的胸口就好了。”说罢走到一边,道陵师太忙扶起林秋水,在她胸前“天宗穴”一拍,这一拍内力充足,林秋水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林秋水见到师父蔼然可亲的面容,禁不住抱着师父痛哭起来,师父轻拍她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师父不就在你身边么。”林秋水哭了一阵,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道陵师太道:“那魔头有没有欺负你,你说,师父现在就杀了他!”
林秋水瞅了一眼萧春山,真想让师父杀了这个魔头,可她暗中忧伤的眼神已将她出卖,不自禁的摇了摇头。道陵师太哼了一声,瞪着萧春山道:“我徒儿若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要你陪葬!”萧春山轻叹一声,仰望着上空苍茫未知的一片混沌。
道陵师太一声长啸,远处又传来几声回应的长啸,吴清海一等人飞奔而来,见林秋水没事,都是一阵欢呼。原来众人攀上山谷,随着潮水的流向寻找林秋水的下落,这时都是一阵疲累,坐倒在地。
吴承恩道:“想不到妖龙这么厉害,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小僮惴惴难安,拉着他的衣角,道:“老爷,妖龙看也看到了,这地方太凶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吴承恩道:“不过刚刚见了九鳞一爪,这么快就打道回府?我又无子嗣,有何挂虑?”
吴仁道道:“射阳先生,请听我一言,适才的情况,先生也看见了,妖龙的厉害之处,我们都难以对付,先生以常人之躯再探龙形,岂非九死一生?先生不比贱躯,先生还要著一部普渡众生的大作,难道先生真想让此书胎死腹中,令世人扼腕长叹?”
听了吴仁道一言,吴承恩憬悟过来,道:“小兄弟说得对。依我看,以诸位之力,似乎还对付不了那条凶龙,我走之前,咱们应该参祥一下。”吴仁道道:“在下学识谫陋,望先生明言。”
吴承恩道:“曹操五十万大军,在赤壁灰飞烟灭,靠的不就是一个火攻吗。”张天德挤了挤八字眉,道:“妖龙惯使水,而且妖龙出现的地段未必有树林,烧得死它吗?”吴承恩陶然一笑,道:“虽然是用火攻,但稍稍有些改变,我们不是烧死它,而是炸死它。”
吴清海惊道:“难道先生要我们用zha药?”吴承恩道:“正是如此。”吴清海道:“zha药乃朝廷违禁之物,无处可卖啊!”吴承恩笑道:“我懂制作之法,你们按我的配方可自行采矿,然后调配。”
吴清海大喜道:“得遇先生,在下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吴承恩一笑而置,详述了zha药的制作之法,以硝石、硫黄、木炭为主要组成部分,制作工艺包括过滤、混合、粉碎、蒸馏、吸收、结晶、干燥等过程,合在一起放入布包内,最后插上引线,点火后即能爆炸。
吴清海把要领默记于胸,道:“先前一战,缺少准备,今我等可先制成zha药,然后居高阳之地,这样交战则得了地利,将妖龙引入谷底,然后抛下zha药,定可一举奏功!”吴承恩拈须笑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