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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王叔我这辈子啊就是个闲人命,不愿意操心,也操不来心。就这么闲荡荡地活着,图个啥?就图个自在呗!”
“是!自在!王叔活得自在,那这兵马的事”罢月就等着他一句话呢!
“兵马?什么兵马?”二闲王听得糊涂着呢!
这八成是平日里酒喝多了,年岁不大,脑子就开始犯糊涂。罢月只得再提旧事:“您手上那些兵马都交给什么人掌着呢?我倒知道几个合适的人选,像黄巍、莫宁然、张四道,那都是久经沙场,禁得住操练的人,王叔您看”罢月说的那几个合适人选大多跟素萦王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后那位张四道就是王后的堂兄。
二闲王朗声笑道:“我的小主嗳!这些兵马是先王,也就是你父王——我王兄托付给我的,你知道吧?这些年里都靠那么些个人掌着呢!我这才得清闲,要是换了人,说不定我还得操心。都跟你说了王叔我不是操心的人,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过着挺好挺好。”
他是真傻还是在这里装佯?罢月已经不想再深究了,总之他不打算让出兵权这才是事实。
不让便不让吧!
“我也是为王叔后半辈子的清福考虑,王叔要是觉得现在过得舒坦就这么过着。怕只怕好日子过到了头,您想操心也操不上啊!”罢月话说至此,告了礼,这便拂袖走人。
二闲王望着她的背影仍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哎,你请我进宫怎么也不搬出宫里头的好酒好菜让王叔我尝尝啊!这不是白叫我走这遭嘛!早知道就不来了。”
他这边咋呼着,忽听一声铜器的碰撞声,惊得他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原来是一青衣宫人,正端着铜器不知要往哪里去呢!
迎面见了二闲王,自是要叩头问安的“斜阳殿青衣九斤半给王爷行礼了。”
九斤半?这是什么鬼名字?怎么会有女子叫这样的名字?二闲王瞪着眼睛瞧了她半晌“你你在斜阳殿做事,是斜日女主手底下的人喽?”
“回王爷的话,九斤半确是伺候女主的。”
二闲王点点头,忽拔出身边的佩剑直指她的咽喉“你站在这里很久了?”
“不久。”
“你都听见罢月小主跟我说的那些个话了?”
“没有。”
“你这样说,以为我就会信了?”
九斤半微微叹了口气,不做声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不是他说一句她应一声嘛!怎么现在不说话,反倒叹了气来?
九斤半跪着回话:“王爷就是王爷,此时此刻九斤半说再多也抵不过王爷的疑心,倒不如不说话省口气力。”端着铜器在假山后头不动不移地蹲了半晌,现在又跪在这里向王爷回话,她不累除非她是铁打的人。
二闲王好笑地盯着她,这等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还怀揣着省口气力的心思,这样的宫人还真不多见。
“那依着你,现在该怎么着?”
九斤半抬起头来打量着他“这话是怎么说的?王爷要处置宫人,还叫宫人说该怎么办?”
“你没听外头人说吗?二闲王闲得都快傻了,傻瓜自然要聪明人点拨点拨,我瞧着你像个明白人,就你来说吧!”
是他要说的,行!今儿个她就说个明白话:“这种时候要杀就什么也别说,直接动手,要不还是什么也别说,威胁只会让对方直接选择告密。”
“还真是这么个理。”二闲王将拿捏在手里的荷包塞进袖里,换个纸笔出来,拿舌头舔了舔笔,趁着那残余的一点墨赶紧往纸上写道:“要杀就别说话,直接动手,或是”
九斤半瞧着奇怪“王爷,您这是干什么?”
“记下来啊!你的见解不错,日后定能用得着,我自然得记下来。”
二闲王一边记还一边嘀咕:“像你这样的小青衣哪里知道,在宫里混——难啊!我这样的笨人若是生在民间哪个大户人家富贵荣华一辈子也就罢了,可我偏偏生在这幽幽王宫里,又不大不小算个王爷。
“我那早去的王兄也不知缺了哪个心眼,临了临了非要把什么兵马交给我。我想管,可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不管吧又对不起我那死去的老哥。我知道,这玩意早晚得给我添麻烦。现在看来,这兵马放我手上开始烫手了吧!”
他唉声叹气地一把扶起九斤半,搀着她的手开始诉苦。“我说九斤半啊,外头看着我这个王爷风光无限,活得潇洒自如,他们不知道我心里苦啊!
“我最怕最怕玩到兴头的时候被人叫来宫里说话。那哪是说话啊?我们之间说话,你说我对,我问你答,宫里头的人说话不这么着。他说这句,暗地里也不知道藏着几百上千个旁的意思。我是个笨人,天性愚钝,我也听不懂啊!他们都说我傻,我哪里想当个傻子?这不是没办法嘛!现在好了。”
他贸然来这么一句,顺道把九斤半的手握得更紧了,吓得她挺着身子杵在那里不敢动弹,只听他继续叨咕着。
“现在好了现在可好了,是天可怜我,让我遇见了你这么一聪明伶俐的小青衣,从今往后,我可就指着你帮我出谋划策,帮我在这宫里游走自如了。”
“我?我我我我我?”九斤半指着自己的鼻子,以为自己耳朵拍了个苍蝇,听岔了——怎么可能是她呢?一个宫里遍地都是的小青衣?
他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极为恳切地望着她“没错,就是你了!九斤半,我的后半辈子可就交给你了。”
堂堂革嫫闲王的后半辈子就这么放到她肩膀上了,她担待得了吗她?
她悔啊!怎么想起来听二闲王和罢月小主聊天呢?一时好奇害死人哪!
素萦王后派了亲信传话给罢月,事情有变。
这还用得着你说——罢月在心中嘀咕,瞎子都感受得到宫中的变化,她若是再看不懂,还想谋事?
宫中的侍卫多了一倍,还有许多新面孔,怕都是斜日这些年里暗暗培养出的新势力。
罢月暗叹:我尚未出手,她倒是先亮招子了。
也好,也罢。借着她的招子,我也该松动松动筋骨了。
着了身边的人前来——
“把我新春时酿的梅子酒取了来,我要请殿下共饮一杯。”
她话未落音,却见一道黑色的影子背着光落在她的宫门口。她浅笑着走上前“你十年不进我的宫殿,今日怎么有空来坐坐?”
“你要动手了?”他不开口便罢了,一开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罢月请他里面说话“有些话可不是晾在门口能说的。”
他深知这其中的厉害,顺了她的意思坐在桌边。早有宫人取了梅子酒来,她亲自斟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新春我亲手酿的上好梅子酒,本来是要请斜日来尝尝的,你来得巧,先请你品上一品吧!”
这是请主子品的酒,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动它。
罢月知他的心思,故拿话激他“怎么?怕我在这酒里下毒?都不敢喝了?”
他只得接过来,小酌了两口,那滋味——酸不可言,他忙放下了。
“你不喜欢这味道?”看他打了结的眉头就知道了。她斟了一杯自饮起来,脸上显得颇为满足的样子“我喜欢这味儿,斜日也爱这口,我们姐妹俩到底是打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终归有些相通的地方。”
他暗叹了声,尽是为了她们姐妹俩“既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妹,何苦要互相伤害呢?”
她把玩着手中那杯酒状似不经意道:“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一杯酒吸着她手心里的温度,慢慢变热,再渐渐冷却。如同她这些年为了他的心,一点一点地热了,又因为他,一分一分地凉了,直到结成足以割破人咽喉,索取人性命的寒冰利刃。
他低头不知该怎么劝她,好半晌方才喃喃道:“我现在这样很好,你就不用为我费心了。”
“你是在拒绝我?”她不动声色间已抬高了音调质问他。
此刻遣风才觉得做个嘴笨的人是件多么麻烦的事“不是,我是想说”
“你有什么话去跟西陵客说吧!”罢月取过他手边那半杯残酒泼于地上,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与西陵客已达成协议,他助我,我帮他——西陵家族即将重返贵族赤袍。即便我应了你,不与你主子作对,你觉得西陵客会轻易罢手吗?他若罢手了,你将整个西陵家族置于何地啊?”
“不是我,是你要将西陵家族置于何地?”
遣风心知现在跟她说这些,她也听不进去,更不会将西陵家族好不容易留下的那些性命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唯有亲自去找西陵客方是正途。
遣风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她的宫殿。罢月也不问更不追,拿起那壶梅子酒,也不用酒杯,借着酒壶灌了几口。
余下那半瓶梅子酒,她晚间有大用。
“来人啊!去斜阳殿请殿下,就说我今晚于宫中正殿宴请她,求她务必赏我这个面子。”
星夜兼程,遣风以风的速度赶往了西南边陲小镇,此行他不再蹑手蹑脚,近乎敲锣打鼓地恨不能将地下的人都给惊醒。
西陵客大开正门,等着他的到来。他也不客气,大步进了正厅,便对西陵客使了个眼色。西陵客遣退了众人,当厅中只留下他们两个男人时,遣风索性直言。
“不要跟斜日殿下为敌,你——不是她的对手。”
“她在你的眼中竟有这般神通?”
西陵客抬着眉眼,瞧不出是赞许还是鄙夷。只是这肩上的伤仍有些刺目,遣风偏过头尽可能不加理会。
“我跟随她多年,这些年她做任何事都不曾避讳过我。可即便如此,她的手段、心思、谋略,我尚且不能完全参透。可就我参透的这三四分来看,她绝对是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对手。若她使出十分的手段,那更不是西陵家族残存的势力可以应付的。你以卵击石也就罢了,若因此让整个西陵家族灭顶,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西陵家的列祖列宗?”
他一席话说得西陵客反而笑出了声“上次宫中一别,我原以为你跟西陵家族已彻底断了根。今日你说上这番话却让我觉得其实你心里还是系着这个家。还是拂景说得对,血脉这玩意到底是无法改变的。”
此刻遣风并不想深究西陵客与拂景背地里如何探究他的心境,他也没那个心情。
“你听我一句劝,切勿与罢月联手打击殿下,否则到了无法收场的境地,我就是有心救西陵家族也是不能的了。”
西陵客点了点头,还是如拂景所说,现如今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他不能强逼着遣风回到西陵家,与他们同仇敌忾。他得为这个侄儿考虑,如同他为他们考虑一般。
“话说到这分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不错,罢月的确找我密谈过,想借‘客乡’这把尚未出鞘的剑给斜日出其不意的一击。可我担着西陵家族这么重的担子,也不可能贸贸然拿整个家族的生死去搏——我当场就拒绝了她的提议。”
“什么?”
遣风大惊,这一刻,到底是谁在说谎?
他盯着西陵客良久,他的坦率都写在脸上,更重要的是西陵客没有理由骗他。如他所说,他没有道理轻易拿西陵家族全族的生死去搏这场胜算实在太小的赌局。
那那只剩下一个回答——
罢月对他说了谎。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利用西陵家族对他说这个谎言呢?一道闪光自他脑中劈开。
“不好!”他正要出门,复又转身拉住西陵客“给我一匹能日行千里的宝马,快!”
西陵客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曾动弹,两个男人凝望许久,终于他抬手招呼一直守在门外的黑衣人“拉我的马给他。”
“谢了!”遣风冲他一拱手,便去了。
余下的一切尽在无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