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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弘志以神策左军中尉副使兼左街功德副使出任岭南监军已有一年,监军之职监视刑赏,奏察违谬,权势极大。不过与节度使府门建六纛的威严相比,监军院就显得十分低调了。监军院相距节度使府不足一里地,正门开在一条偏僻的斜街上,即使如此这道正门也不常开启,院中属吏日常进出皆走后门、侧门。
对李煦的来访陈弘志显得很高兴,痛快地收下了他的礼物,在内园设家宴款待,陈弘志之妻唐氏也盛装出迎客人,唐氏年纪约三十出头,美姝颜。
中晚唐宦官娶妻十分常见,尤其是高品级的宦官,不娶个三妻四妾,闹个儿女双全,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像许多外出宦游的士大夫一样,宦官们出外干事时一般都不带妻子,他们的妻子多居住在长安、洛阳的私宅里,长年累月独守空房。
唐氏是大户人家出身,举止得体,谈吐温雅,待人接物十分得体。这样一个女子,李煦没理由不尊敬她,马屁随之滔滔不绝,李煦的马屁拍的很得体也很认真,是基于内心的欣赏和尊敬基础上拍出来的,自然与众不同。
这对久居高位听惯了各式马屁的夫妇如何不识得好歹?欣喜之下,唐氏那原本冷清的脸颊悠忽变得红润起来,清冷的双眸漾着一汪清水,烛光下看,真是娇艳如花,妻子的变化让陈弘志心花怒放,他这样的刑余之人虽有能力娶妻,却没能力哄妻子,面对守活寡的妻子,陈弘志心中常存一份内疚和自卑。
望着自己千方百计也哄不笑的娇妻而今笑颜如花,陡然间像年轻了十岁,陈弘志的心里真是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一场酒喝完后陈弘志和李煦俨然已经是多年的忘年交了,送走唐氏,摆上茶点,斥退仆从,二人面对面说起了私密话。
关于在岭南节度使治下各州创建乐生堂的事,饮宴之前李煦已经详细跟陈弘志说了,陈弘志只赞了声好,就再也没了下文,此时他旧话重提,说道:“这事儿好是好,不过牵扯的人和事太多,稍有不慎呢就要授人以柄,招惹麻烦。梅久保倒了,是他自己犯傻吗?不是,他能熬到御史中丞的位置上,那说明他是个人精,可是仍旧摔了跟头。”
李煦认真点头,梅久保的事他也一直觉得奇诡,按说这么一个官场老将是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官场反贪从来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这位老先生究竟哪根筋搭错了,********地跑来反贪呢。
李煦的沉思落在陈弘志的眼里,他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呷了口茶,继续说道:“淮西吴元济叛乱已平,河北藩镇尽束手,入京献地求官的人都排成了长队。困扰我大唐六十余年的藩镇割据眼见得就没啦,圣天子的中兴大业实际只差一步了。”
说到这,陈弘志微微顿了下,又呷了口茶,似无意而发问道:“老弟,依你之见这最后一步差在哪呢?”
陈弘志这是在考校自己呀,李煦不敢敷衍,也不敢装疯卖傻,他仔细思索片刻,答道:“河北贼除,剩下的就是除朝中贼了。”
“朝中也有贼吗?”陈弘志目光陡然大盛。
“我,失言了,陈公恕罪。”李煦起身请罪。
“哈哈,此间又无外人,就咱们俩随便聊聊嘛。”
陈弘志歪着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李煦,后者低头思忖片刻,小心地答道:“前朝官员结党营私,眼中只有党派没有朝廷,只有同党座主没有天子,此即为朝中贼。”
陈弘志淡淡一笑,低头喝茶,茶没了,他合上碗盖,忽然抬手把茶碗丢出门去,“咣当”一声,茶碗碎裂,许久之后,方有一个仆奴从门外进来,小心收拾了茶碗碎片,又有一个仆奴捧着两碗茶来献,献茶已毕,二人躬身倒退着而去。
陈弘志捧起茶碗,望了眼惶惑不安的李煦,笑着说道:“我来广州近一年了,这边的话还是听不懂说不好,只好用这个本办法来招呼他们了。”
李煦笑笑说:“只可惜了这么好的茶碗。”
陈弘志呷了口茶,道:“朝官们结党营私古来有之,算不得什么,三省、六曹、二十四司,监、寺、卫,渐渐的都成了摆设,他们再闹又能闹出什么名堂呢。老弟想说的朝中贼不住在南衙吧,哈哈。”
李煦没吭声,微笑喝茶。
“朝中若有贼,那贼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就在大明宫里,对不对?哈,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儿,你我却还在这打哑谜,落了俗套啦。”陈弘志放下茶碗起身去了内室,少顷捧回来一个桃木匣子,摆放在李煦面前,用腰带上解下一枚钥匙打开匣子上的小铜锁。
木匣里藏着一方绢帕,里面包裹着一封书信,他把书信推给李煦,说:“这是长安来的密信,我一直留着,为的就是要给你看看。”
李煦咯噔一惊,陈弘志这话何意?他屏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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