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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了下口水。
“即便是曹大夫家的公子,也会怕?”
他意有所指的问。
“一子下错,满盘皆输。”
曹行目视前方,语气颇多沉重:“恰如那湖面上有两支纸船,我们赌谁能最后停在湖面上不落下去。”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而季林安也恰恰是因为这事来的,遂眼睛一下不眨的盯着曹行:“若是赌错了呢?”
“死无葬身之地。”
曹行回头看他。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季林安身子微晃了晃,曹行赶紧攥住他的手腕,又转笑道:“季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季林安道。
“只是还有一句话。”曹行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季林安聪颖,知晓这画中的里外含义。
表面是说现在继续筹谋太子位还不算迟,另一方面说的便是季青云当初的背叛之事,遂道:“那公子想怎么做?”
曹行做出思考状,却有些浮夸,他眺望着在街巷里跑来跑去玩闹的孩子,说道:“我就是不明白,这同样的两支纸船,怎么偏偏就有一支沉不下去呢。”
他顿了顿,又做恍然大悟状。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一支是用宣纸折的,一支是用防水防油的牛皮纸折的。”
曹行斜睨。
季林安忽而一冷笑。
“既然这材质不能选择,我又看了看。”曹行继续暗示道,“后来我又发现,那牛皮纸下有鱼在托着,不让它沉下去,而且还不止一条鱼,是一条接着一条,很多鱼,让人眼花缭乱。”
“是因为圣人将鱼食放在了那牛皮纸船里。”
季林安接茬道。
“公子果然高见。”曹行笑了笑,伸出掌心,“可是这鱼食只有这一份,那宣纸折的船可怎么办?”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季林安冷冽道,“鱼食不够吃,它们自然也会把那牛皮纸船拱翻。”
“是啊。”
曹行淡淡道:“这些该死的鱼。”
季林安已经知道怎么做,并且已经有了主意,便道:“天色不晚了,公子早些休息吧,喝了这么多的酒,别在上头吹风。”
“是了。”曹行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却说,“喝多了,满嘴的胡言乱语,季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季林安也跳了下来,笑容冰冷。
“公子。”小竹又进来,手里拿着一物,瞧见季林安有些谨慎的藏回了袖子里。
“无妨。”
曹行让他拿出来,端在手上看了看,是枚粉色的玉佩,不过不是盘蛇的模样,是玉兔,雕刻的栩栩如生。
“就是这个。”
他眼中一亮,说道。
季林安相问,那人解释道:“我从前有一枚盘蛇佩,不过被我摔坏了,送去方庄休也也于事无补。”
“那这个是?”季林安道,“粉色的玉佩可不多见。”
“是了。”
曹行道:“我听说这玉佩一共是七枚,除了盘蛇,剩下还有六个兽佩,就想着搜罗搜罗,没想到还真给找到了。”
“价值不菲吧。”
“提钱多俗。”
曹行说完,两人相视一息,旋即朗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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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年为什么不见我?”
春意楼里,孙鸨子瞧着气冲冲的杜薄,有些无奈的赔笑道:“我的好哥儿呦,你先别生气。”
说着,还用手去碰杜薄,却被那人用扇子推开。
孙鸨子不快的呼了口气,拉着他去角落里坐下,吩咐人上了茶来,又亲手斟好,这才说道:“不是我拦着,再者说了,这春意楼里谁人敢拦着您不是。”
“那她为什么躲着我?”
杜薄质问:“自从上次见了季林安后,她就再也不见我了。”狐疑的看着满脸褶皱的孙鸨子,“是不是那个王八蛋对平年做什么?”
“怎么会。”
孙鸨子一摆手:“公子别乱想。”
话是这么说,可是杜薄却越来越怀疑,一指楼上:“既然不是,平年为何不见我,从前从未这样,这其中必有古怪。”伸手再指着孙鸨子的鼻子,“还是你对平年做什么了?”
“哎呦,瞧您说的。”孙鸨子气的直拍腿,“我这都出了一个祈月了,还能再死一个平年不成,只怕是要心疼死我,成日捧着她宠着她都来不及。”
杜薄打开扇子扇了扇,却瞧见那扇子上的字,又别扭的合上。
孙鸨子见他如此,干脆叹了口气,凑过去说道:“罢了罢了,您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念在您对平年一片诚心,我也就和您说了吧。”见杜薄探头过来,这才道,“是季林安季公子。”
杜薄对这个名字有些过敏,立刻警惕道:“他怎么了?”
“他要把平年赎走。”
孙鸨子干脆了当的说道。
杜薄浑然一愣,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开关,猛地站起身来,吓得孙鸨子身形一晃,又怕别人瞧见,将他生生拽了回来。
“就知道公子会这样,所以没敢和您说。”孙鸨子瞥眼。
杜薄一脸的不可思议,眉头紧皱:“那平年……”
孙鸨子连连道:“害,我那个女儿不知道怎的,竟然也破天荒的同意了,我们这下三流的买卖,哪里敢不答应,又哪里敢和尚书府的公子哥抢人啊,出了五十万两,这人啊,下个月就送过去了。”
杜薄有些急火攻心的架势,咳了好几声。
“哎呦,您可别急啊。”
孙鸨子有些难耐道:“我知道您和平年好,可是这……这做清倌儿的哪里只能有一个恩客呢?季公子来了这春意楼,也是只点平年作陪的,您不是……您不是也碰到过吗?”
“他赎平年做什么。”
杜薄不肯放过:“做姨娘?”
“那就得看季公子自己的意思了。”孙鸨子挑着眉头,“做姨娘是好的了,顶多是一个府妓,以后不论是唱歌还是跳舞,都给他一个人看罢了。”
“是了,官家子弟纳妓是要被世人不耻的。”
杜薄的心跳砰砰快,脑海中一时烦乱,抬头又道:“季林安出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三倍也行!”
“这……这不是钱的问题。”孙鸨子道,“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这都和季公子说好了。”
“还以为妈妈是个最会看局势的。”
杜薄话里有话。
孙鸨子哪里不知这人是用川王之势来压自己,可却还是道:“哎呦公子,您说得容易,但您也得想想……您家里那位?”
说到罗衣,杜薄果然又是一愣。
孙鸨子这才道:“要是平年入府,只怕是……得罪得罪,岂非是羊入虎口,只怕生死难料啊,况且。”话锋一转,“和季公子走是平年自己答应下来的,我拿平年一向当女儿疼,她自己决定好了,我也只能是成全也就罢了。”
杜薄再也听不进去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平年房间的方向,疲惫不堪的站起身来,他有满心满腹的话要问,可是根本见不到她,心里话也诉不出去,皱眉道:“等平年改了主意,可以见我了,麻烦妈妈尽快告知。”
孙鸨子松了一口气,她可怕这爷们在楼里闹起来。
目送着杜薄离开,她摇了摇头,上次平年去了杜宅,回来后身边的小丫头跟自己学,罗衣美的像画中人,比平年好看多了。
可惜剽悍。
孙鸨子抱臂,阴阳怪异的叹了口气。
这一个个的,都对着平年爱的你死我活的,可是谁又真正动了真心呢,她在这春意楼这么多年,男人站在面前,她一眼就能看穿。
看到那皮肉下的心,到底有多龌龊或空虚。
杜薄就是后者。
每次来找平年,铁定都是在罗衣那里吃了苦头,可怜自己那个不会拒绝的女儿,被他拉着哭诉,每每感伤抒怀,一抒就是一晚上,便是看的人都累了,何况平年。
只是啊。
孙鸨子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杜薄这个打发寂寞的堪不透心,自以为爱意真切,到头来,却是平年那个最应该清醒克制的,动了不该动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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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春意楼,杜薄愁眉不展的走在街上,有跑闹的孩子冲撞到身前,他趔趄一下,抬头看去。
“你这孩子,乱跑什么。”
有少妇过来连忙拽走,忙不低的给杜薄道歉,但是那人充耳不闻的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全都是季林安和平年。
怎么回事。
这两人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夕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杜大夫。”
只是没想到,迎面居然能碰上季林安,他身边还有些朋友,瞧见杜薄便打发了他们,对着杜薄笑道:“真是好巧。”
杜薄怒积薄发,却还是忍住,死死的盯着他。
“大夫怎么魂不守舍的?”
季林安笑着,明知故问。
“你那日和平年都说什么了?”
杜薄还是没忍住,单刀直入的问。
季林安看了看四周,倒是没人注意他们,似笑非笑道:“看来大夫刚从春意楼出来。”停了停,“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孙妈妈应该全都和大夫说了,也就不用我再赘言了吧。”
“你对平年不是真心,为何要赎她?”杜薄道。
“大夫对她就是真心?”
季林安反问。
“当然。”
杜薄想也不想的说道。
“哈哈哈——”
谁知季林安冷笑一番,骤然冷脸道:“既如此,杜大夫怎么就知道,我对平年不是真心呢?”
杜薄缓缓靠近,脸色垂青:“你到底要做什么?”
“平年是清倌儿。”
季林安说了这么一句。
杜薄微微皱眉,这他自然知道,转念一想,一股极端的诧异和愤怒涌上心头,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这天下怎么会有白吃的饭食。”季林安眼色深沉,“若想事情得成,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杜薄咬碎牙齿。
季林安那日能带着四学的学生去监斩台求情,他本就觉得古怪,这会儿串联起来,他已经有很不好的预感了。
“你就拿这事要挟了平年?”
杜薄诘问。
季林安没有回答。
杜薄不愿浪费时间,抬脚就走。
“我并非趁人之危之人。”
谁知季林安又开口拦住他,盯着杜薄的背,还有那在身侧紧紧攥着的手,淡淡道:“是她自己和我谈的条件。”
杜薄半转身,斜睨着他。
“只是没想到平年如此豁的出去,放弃了清倌儿的身份,我季林安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柳下惠,这送上门的买卖,哪里有不做的道理。”
季林安笑的很开怀。
放弃了清倌儿的身份?
杜薄忽然了然。
五月正春的青天白日,却像是冰雕一般僵硬在原地,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心脏也缓慢而剧烈的砰砰两声。
平年。
把身子给了季林安?
见杜薄如此,季林安叹了口气,笑道:“那当真是一夜春宵值千金,风流得很那。”
杜薄眼睛猛然刺红,冲上来紧紧的攥住季林安的领口。
这样的动作,周围路过的人纷纷看来。
季林安不怕,反倒说道:“杜大夫不想把此事闹大吧,况且我又不是不负责任,这才要把她赎走的。”眼瞥周遭,“我只是一个四门馆的学生罢了,可大夫不一样,您入仕为官,很忌讳这些风流债,况且川王立储在即,您也不想招惹闲话,在此刻生事吧。”
话音刚落,杜薄便松开了口。
季林安笑的像是一朵花。
“大夫放心,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会好好疼惜平年的。”
杜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指甲把掌心刺得生疼,在原地驻足了几息之后,气极反笑,转身离开。
季林安正了正领口,看着旁边舔着糖果的小孩丫儿,被亲娘连打带骂的扯走,再次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