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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都待不住,干脆推门出去,瞧见宋端手里抱着什么,和程听说话,有些无奈的笑。
“宋端,你手里拿着什么?”韩来开口问。
宋端回头,颔首行礼,倒是一旁的程听笑着抢白道:“这是张公子方才亲自送去上御司给宋女史的东西。”
韩来脸色一黑:“张公子?哪个张公子?”
“就是上次宋女史在太仆寺马场碰到的张子奇啊?”
可见程听并没有一个很识趣的眼力,还在凿凿道:“张尚书家的大公子,估计是上次在马场瞧着宋女史马术上佳,特地寻来一套极好的马具送过来,还约了她改日品茗呢。”
杜薄凑过来,瞧了瞧那马具,倒是不错,给予了不小的肯定。
韩来负手,冷凝道:“品茗?她连白水都喝不出个一二三,给她拿好茶来品鉴,简直是暴殄天物。”
上前两步将那马具抱在怀里,喊了一声崔秉直,一阵鸡飞狗跳中,崔郎中拿着还未干的毛笔跑来,忙道:“郎君何事?”
“这马具送你了。”
韩来一把塞到他的怀里,说道:“你也年岁不小了,成日窝在这里不勤加练习必定百病横生,拿去吧,我改日看看练得好不好。”
说完他就回上阁里去,还把那门摔得老响。
崔郎中捧着那物,呆呆的看了看众人,韩来这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一个快六十岁的人去骑马吗?
他玩了一辈子的笔杆子,临老了要去赛马?
还要看练的好不好?
“毛还没长齐的崽子,嫌我命硬就直说。”
崔郎中顾不得在场众人,一边嘟囔着一边回去。
“郎君这是怎么了?”程听奇怪道,“不就是一套马具吗?”
杜薄了然,吩咐程听去大理寺监牢给尤氏送吃食和用品,回头对矗立在原地的宋端说道:“宋女史当真没有一丁点儿留下来的意思?”
宋端不知杜薄为何这样问,迟疑几息,回以一个平静的微笑。
杜薄见势,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宋端依旧是宋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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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恒死后,国学院和四门馆乱作一团,就连太学院和名堂那边也没了素日的阵脚,一行学生们生怕被牵连,都各回家中去了。
但这其中也有不少世家子弟,背靠大树不怕这飞来横祸,继续在学堂中自行温书,回家去……未免太过做贼心虚了。
“林安。”
四门馆的后院中,李肃对着那颗大槐树轻轻唤道。
“什么事?”
茂密的树叶中传来一人慵懒的声音,李肃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无事,转身想要去街上闲逛一番,没了唐恒,当真少了许多约束。
只是正出去大门,迎面瞧见一人,素衣黑发,气态悠然,李肃曾经跟着父亲李鹤鸣进宫,有幸一面之缘,忙要跪地:“见过川王殿下。”
川王稳稳的扶住他,免了这繁琐的礼节,问其去向。
李肃道:“闲来无事,温过了书,出去走走。”
川王听到前院的学堂里传来阵阵朗读的声音,不由得抬眼看过去,李肃忙解释道:“馆中已经没多少人了,剩下的这些,多半都是院首曾经扶持过的寒门学生,他们去无可去,便只得留在这里了。”
“如今唐恒身死,尤氏还在牢狱之中。”川王道,“你还肯称他一声院首。”
李肃无奈道:“授业之恩,不敢忘怀。”
这话似是触动到了川王的心事,他微微一笑,侧过身道:“既如此,那公子便请吧。”
李肃想问,但意识到自己如今不该多言,便行礼离开,只是出门去回望着川王往里走的背影,本要闲逛的他,转个方向向着府宅的位置走去。
四门馆如今清冷了许多,川王今日又是独身而来,并未有人注意到,他走到那颗槐树下,四处瞧了瞧,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人。
“殿下是来找我吗?”
槐树上有人开口。
川王抬头看去,树上有些震动,从上面稳稳落下一人来,那人气态昂然并不紧张,正是平年上次在罗衣面前提到的季青云之子,季林安。
川王淡淡道:“公子好雅兴,不知道那树上可有什么好风景?”
季林安倒也没什么规矩在身上,嘴里还衔了根草,一伸手,同川王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语气平静的说道:“这靖安城云厚的很,一眼望不到天,能有什么好风景。”
川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殿下身处那最高的地方,您都看不到,我又岂能看到。”
季林安说着,将那根草吐了出去。
川王饶有兴致:“看来公子是个明透的人,也知道我今日的来意了。”
“殿下的心意我怎能探知。”
季林安并不打算开门见山,反而兜起了弯子:“只是没料想殿下是个不爱罢休的性子,这门都关上了,还要来敲一敲。”
川王知道平年一定同季林安请求了,那人也拒绝了,也没再多说,更没以身份相要挟,而是道:“既如此,隔着门说说话也是好的,更何况,我也是院首曾经的学生,我们师出同门,便也算是你的师兄了。”
“我可不敢和殿下称兄道弟。”季林安这才笑了笑,只是这笑里头藏着冰冷和疏离,“殿下今日故地重游,可有什么感怀?”
“感怀到算不上,不过是物是人非。”川王如实道。
季林安再次冷笑。
川王垂眸,没再言语,两人坐了一会儿,季林安忽然道:“李肃是李鹤鸣最疼的儿子,他父亲在朝上为尤氏出言,殿下合该去找他,怎么好端端的找上了我,我爹最会明哲保身,也该知道做他的儿子,我也不会犯险。”
季林安不知怎的,忽然又打开天窗说亮话。
“公子是院首如今的得意门生。”川王说了这么一句。
“可越是得意门生,越怕引火烧身。”季林安道,“更何况,殿下有几分把握留下尤氏的性命,事涉高颖,那可是圣人的禁忌。”
“便是只有一份把握,我也不能看着师娘枉死。”
川王随心而答,在季林安这样的人面前,多少完美的谎言都不如一句朴实无华的实话来得有用的多。
“这个,是院首曾经用来打我的戒尺,也是他为数不多的遗物了,方才遇到李公子,就劳烦帮我转交给他,师生一场,总要最后留个念想。”
他从袖中抖出皇后给他的那条戒尺。
季林安看着那古朴的木质,伸手接过,摸索两番,再次对川王回以不恭敬的笑容,也不起身,直接了当的说道:“既然殿下故地重游,这人也看完了,事也说完了,那便请回吧。”
川王至此,便也起身了。
“告辞。”
他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只是将出四门馆的大门,瞧见一辆熟悉的马车过来停下,川王神色一深,对着下车之人道:“二哥。”
匡王未料到川王也会来四门馆,脸上的诧异遮掩不住,却还是道:“老三?你今天怎么会来这儿?”
“不过是回想起唐院首曾经的授业时光,回来看看。”川王看着他。
匡王一听这话,五官都纠结起来,连连道:“老三,不是二哥说你……”对上川王那问心无愧的目光,心头一为难,“罢了罢了。”
“那二哥怎么过来了?”川王反问道,“你当初开蒙……是曹御史教的吧,来这四门馆不是为了怀念唐院首的吧?”
川王这么一问,匡王有些迟疑,不知道怎么回答便索性不答,前者见势淡淡一笑:“那二哥便请吧,我还要去看尤氏夫人。”
匡王瞧着他上马,表情多有复杂,再次叫住他,语气沉重道:“老三,你还是少去看她吧,二哥也是为了你好。”
川王在马背上回头,笑着无言。
匡王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转身进去四门馆。
牵马的相儿看了看,小声对川王道:“殿下……这二殿下怎么来这里了,他来这里找谁啊?”
川王神色凝重,望了一眼天空,正如季林安所言,这头顶浓云阴沉,怕是又要下雨,低冷道:“回遥监殿,告诉韩来,身边只怕是出了眼细。”
相儿闻言,浑身有些发寒,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