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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李府上下一派灯火通明。尚书李睿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一是庆祝儿子成家,二是庆祝上元佳节。
“李兄好福气!这算是双喜——哦不——三喜临门了吧?李兄一年前刚刚被提拔成了尚书,令郎去年考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如今又娶上了田平章的爱女。来,诸位,让我们举杯,一祝李兄步步高升,二祝小恪年少有成,三祝新人百年好合!干!”
“干!”
“李某在此多谢诸位仁兄捧场。樽中酒长满,席上宴不空。各位吃好喝好,莫负佳节,李某便感激不尽。”
……
东厢房内,晚辈们在李恪的婚房里嬉闹。
“小娘子,快把扇子拿下来,让诸位爷欣赏欣赏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王鹏飞还没把轻佻的话说完,胸口便挨了李恪重重的一拳,转头满眼是李恪佯怒的脸。
李恪捏着王鹏飞的下巴,笑嘻嘻地说:“小官人,给爷笑一个,让诸位爷欣赏欣赏你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美貌。”
坐在床边的田嘉柔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恪把王鹏飞往床边一推,踹了他一脚:“哪有这么跟你嫂嫂说话的,看把你嫂嫂气的,快给她道歉!”
王鹏飞大喊:“嫂嫂我知错了!正则兄饶了小弟我吧!”说完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李恪跟前,“正则兄,我这不是在帮你却扇吗,你怎么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你看,兄弟们都在这里看着你呢,你要是拿不下嫂嫂,多丢人哪。”
“那也轮不到你来献这种殷勤!”众人中走出一个红裙的姑娘,把王鹏飞拽下来,“过来吧你!我哥哥自己能解决,你尽是帮倒忙。”
王鹏飞回过头,皱着眉盯着姑娘看了一会儿,不解地说:“你——”“怎么了小飞哥哥,我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我了?亏咱俩还认识了十多年了呢。”李豫伸手拍了拍王鹏飞错愕的脸。王鹏飞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一拍额头:“小豫!”围着李豫转了一圈,他惊讶地说:“你怎么穿裙子了?”
“我还不能穿裙子啊?今天可是嘉柔姐大喜的日子,我不得打扮得隆重一点?”
“哎呦,”旁边一堆人起哄,“小豫,你怎么还叫嘉柔姐?该改口叫嫂嫂了!”“都叫习惯了,改不了了。”李豫为了转移众人的斗争重点,喊她哥哥:“哥,你快作诗!”
果然,一说作诗却扇,屋内顿时安静了。李恪想了想,轻吟:“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田嘉柔清波流转的瑞凤眼一眯,显然是偷偷地笑了。她娇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诗不是你自己作的。李义山是小豫从前最喜欢的诗人,我跟小豫一起玩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个百八十首李义山的诗?”
“哎呦,正则,你这不行啊,可不能用别人的诗糊弄过去,再说,我们嘉柔也不是好糊弄的。”
“这——”李恪有些尴尬。看来他事先准备的诗不奏效。他在屋里倒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眼前一亮,上前用一只手牵住田嘉柔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拂住她拿扇子的那只手,慢慢把扇子从她手中抽出来。
“齐纨皎皎如霜月,剪入合欢掩桂风。嫦娥但辞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李恪一边吟诗,一边把头也不回地扇子递给早已在旁边候着的李豫,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面前的田嘉柔。
“哦!”“哦!”“好诗!”“正则兄厉害!”
田嘉柔羞涩地低下头,她长长的睫毛翕动着,花瓣似的红唇张了一下,但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脸早已涨得通红——她没想到李恪会这么直接地牵起她的手。
李豫很配合地把屋里这群起哄的人轰了出去,自己也走出来,顺手关上门。门合上之前,她瞥了田嘉柔一眼,发现田嘉柔正怯怯地看着她,手还在她哥的手里。
她向田嘉柔飞了个眼神,粲然一笑:“明天见哦,嘉柔姐。”然后就看到了田嘉柔哀怨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一样。她吐了吐舌头,把门关上了。
李豫喜滋滋地转过身,一抬眼突然发现有人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因为晚上光线昏暗,她一直没发现有人站在她旁边,这样突然看见身后有个人,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她轻声抽了一口气,待看清那个人的面貌后,她笑着锤了王鹏飞一拳:“小飞哥哥,你怎么还没走?想在这里吓唬我啊?”
看到王鹏飞一句话也不说,李豫凑上去仔细瞅他,然后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说:“你喝酒了啊,还喝的不少呢。怪不得你胆敢调戏我嘉柔姐,也不怕我哥揍你。刚才在屋里,我没看出来呢。”
李豫凑得如此近,血液一下子冲上了王鹏飞微醺的脸。他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脸。以前小豫也是这样的,怎么自己就没有红过脸呢?就因为今天她没穿男装?话说,小豫穿裙子还真好看。她的头发也没有像平常那样梳成男式发髻,倒似乎是随意地挽了一下,插着个金簪,几缕顽皮的发丝逃脱捆扎,轻盈地飞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竟透着几分慵懒的妩媚。
“哎,你想什么呢?魂飞走了?”李豫伸手在王鹏飞眼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你穿裙子太好看了,我都看呆了。”王鹏飞呲着牙笑,低下头,居然还带着一丝羞涩,“我以前没见过你穿裙子。”
李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也不是成天穿男的衣服啊,我在家也是穿裙子的,只有出门才那样穿。”说完有些得意,弹了他一个脑崩,“你没见过,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我哦。没办法,我隐藏得太深了。”
“哎呦,”王鹏飞有些吃痛,挥手赶走李豫,“你还是这样,下手没轻没重,没大没小的,穿上裙子也改变不了你的本性!”
“我的本性?是什么?”李豫嘴角一勾,“哦,是啊,我不论穿什么,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着还飘飘然转了一圈。
“这哪是什么气自华呀,我算是发现了,你在外人面前一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君子模样,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你看看你,现在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真不知道李叔是怎么容忍你的。”
“我爹怎么容忍我,关你什么事啊?你喜欢大家闺秀,不代表其他人都喜欢啊。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走了,不送。”
望着李豫远去的背影,王鹏飞念念地说:“我喜欢大家闺秀?其实,我——”
“鹏飞啊,不早了,咱们快走吧,明天咱们还得读书呢。”他的自言自语被文家的三小子文轩打断了。他茫然地四处望了望,发现文轩在冲他招手,便应了一声“来了!”跑了过去。
……
翌日清晨。
田嘉柔拜过舅姑,正坐在那里吃饭。在李家吃饭,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今天她还是莫名的紧张,或许就是因为身份不同了吧。想想昨晚,两片红晕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嘉柔姐!”不用回头,田嘉柔就知道一定是李豫跑过来了。她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脸,想把红晕压制下去,不过显然失败了,于是她放弃了,干脆回过头来,用清流般的微笑迎接李豫。一转眼,她看到了李豫满是阳光的笑容。她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
“小豫!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叫嫂嫂。”李恪把一只手搭在田嘉柔的肩头。
“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改不了了。”李豫学着她哥的语气,双手叉腰说。“你——”李恪无语。
“好了,”田嘉柔制止了拌嘴的两人,“就听小豫的吧。突然叫嫂嫂,我也不适应。”
“慢慢就会适应的。”李恪把田嘉柔搂得更近了,他说话的气息甚至撩动了她的发丝。田嘉柔的脸像是要滴下血来,她推开李恪,小声说:“干什么,爹娘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李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扯过椅子坐下,大声感叹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呢。过了上元节,春天就快要来了。”
……
皇宫中。
“今天天气真好呢。官家要不要去御花园和臣比试一场?”高俅满脸堆笑,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的笑在不断颤动。
“不了。老了,再踢球,身子骨就快散架了。”宋徽宗赵佶感叹了一句。又是新的一年,按理说应该是万象更新,可摆在他面前的却永远都是解决不完的问题——这边的宋江叛乱刚刚被解决,那边的金兵却不打算让他过安生日子——他真的已经心力交瘁了。有时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染霜的鬓发、枯木般的容颜,不由得心想:人生又能几个秋啊!
“不如,高卿来看看朕昨天刚作的这幅画吧。昨天上元节,与众妃游宣德街,朕甚是欣喜,回来又看见御花园中早花初开,一副天成美景,便作此画,并题词其上。看看,怎么样?”说着展开画轴。
“《月下花鸟图》。官家的笔墨,怕是最出色的丹青妙手也自愧不如呢。”高俅沉思片刻,忽然计上心来。“昨天的确是好时候,不仅是佳节,有美景,更有喜事呢。”他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哦?什么喜事?”赵佶来了兴趣。
“回官家,是李尚书和田平章家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