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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
司徒琳说的对,他是曾爱过谊同师妹的任晴光,但她已赶到正月里嫁予寒照雨为妻,从此夫唱妇随,潇洒自在于武林之中,和他这个既有王爷父亲,又在京城衙门内身居要职的“官爷”已然渐行渐远,远到像是分处在两个世界中。
失恋固然苦涩,但看到所爱的人得到幸福,而且对方的确是位可堪托付终身的磊落男子,虽苦也乐了。
身世的揭发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在刚刚知道的那一瞬间,司徒漠心中只有一个字:不。
不!
不,绝对不是真的,他怎么可能不是司徒风烟的亲生儿子,那就好像突然听见人说你的父亲是女人,而你的母亲其实是个男人一样的荒谬。
但这竟然是真的
就像是老天刻意给的磨练似的,在他刚从华山回来,一颗心尚支离破碎时,怎以也想不到原应是最佳避风港的家中,还有个更大的风暴在等着他。
至今司徒漠仍不停自问如果那晚我从正门进来,一切是否就会不一样呢?
因为心情低落,不想太早面对关心他的家人,才会从后院翻墙进入,却因而听到在司徒琳自成一格的“绿竹苑”中的谈话。
“大哥,消息无误?”
“嗯。”司徒风烟的话一向少,但也因而从来字宇皆切中要害,甚少赘语。
“怎么会这样?”江云都快要哭出来了。“接近三十年没有消息,都以为小叔他他已经已经”底下那个关键字,对于娴淑的江云来说,显然难以启齿。
“死了倒干净。”司徒琳不改其快人快语的本性。
“小妹。”司徒风烟低呼。“难道不是?”
“就算是,他仍是我们的手足。”
“令人羞于提及的手足。”
“小妹。”
“现在不是训我的时候吧?如何防止小弟对阻碍他接任靖王之位的人不利,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
“但漠儿是他的儿子呀!”江云应道。
什么?
司徒漠忍不住推开绿竹苑精致的竹编大门,匆匆忙忙的往里头奔。
“谁?”大厅的门不待司徒漠再度硬闯,女主人已经开门问道。
“姑姑,你们说你们刚刚说说我是我是”
“漠儿!”江云抢上前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外头站多久了?你听到了什么?还有,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你可不要吓娘呀!”
“娘!”像捉住一块浮木似的,司徒漠紧捉住江云的胳臂说:“我不是叔叔的孩子,是你和爹的,对不对?是不是?”
“这个”从他的问话中已经猜出他听到什么的江云,因为不擅说谎,又心疼司徒漠,委实不知所措,只得转向丈夫求助。“王爷!”
司徒漠何等聪明,随即抽身。“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靖王爷的儿子,而是”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接下来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醒来时,司徒漠发现自己已躺在舒服的被褥上,再转头看一下,啊,是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房间?他的唇边浮现一抹苦笑,既然不是父亲的孩子,那这靖王府内,哪里还有属于他的任何东西。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的,包括你的父母亲,还有我这位始终没有出阁的姑姑。”仿佛听得见他的“心声”司徒琳突然出声。
“姑姑,”这样称呼没有错,无论他是谁的儿子,都还是得叫她姑姑。“你一直都在这里?我睡多久了?”
“是昏过去一天一夜,快吓坏你娘了。”
“娘,”他嗫嚅着,不过还是敌不过焦灼的心情。“娘她人呢?”
“一直在床边照顾你,既怕你醒不过来,又担心你醒来之后不认她,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刚刚才被你爹押回房去休息。”
司徒漠与司徒琳对望半晌,看着那双自小大家便都说两人神似的双眸,孺慕之情油然而生,眼中泪光隐隐。“姑姑,你愿意告诉我吗?”
“如果我可以先知道你的决定。”
“养育之恩,如同天高海深。”
“只为报恩?”司徒琳咄咄逼人。
“当然不是。”
“那就把话说清楚。”
“我永远都是爹娘的孩子。姑姑也永远是我的另一位母亲兼良师益友。”
可以看得出来她至此才终于松了一口大气,泪水沿面而下,并频频说:“好。好。”
看个性刚烈的司徒琳泪流满面,司徒漠更感愧疚,连忙挣扎起身,想要下跪致歉。
司徒琳见状,慌忙一边拭泪。一边扶他。“这是干什么?你刚醒来,又已经那么久未进滴水粒米,还不好好给我歇着。”
“姑姑,我我伤了爹、娘与你的心,真是该死。”靠回床上的他,气喘咻咻的说。
“口无遮拦,还没娶妻生子哩,说什么死不死,以后再不准胡言乱语了。”
“是。”
“小漠。”接着司徒琳便像幼时那样抚着他的头说:“真有人该死,也不是你,而是你亲生的父亲。”
叔叔司徒关山的恶迹劣行是他从小便听惯的,真可以用“罄竹难书”四个字来形容,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同一个家庭,同一双父母,会养出兄姐完全不同的一个弟弟来;总而言之一句话,当近三十年前,从塞外传来他已身亡的消息时,整个家族都觉得松了口气的成分远大过悲伤哀悼,却也因而忘了求证这消息的真假,以及确认他的尸体,任由他不知所终。
如今看来,这份松懈真成了不可原谅的疏忽。
“如果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我的亲生母亲又是谁?”
“是我们一位佃户的女儿,年纪差我一截,长相秀丽,品行端庄,而且琴棋书画均略知一二,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教她读书识字,曾是我最快乐的事之一。”司徒琳娓娓道来。
不料那也成为她悲剧的来源,有一日这名唤做绿波的女孩来王爷府还书的途中碰上了正夜游归来的司徒关山,从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先是趁清晨人少,把她硬拖进自己房中占有了她。之后又威胁她不准对任何人泄露半句,否则就要赶走他们全族,让她的父母和三个已出嫁的姐姐都无家可归,甚至家破人亡。
可怜的绿波,不过才十七岁,除了默默忍受司徒关山的yin威之外。还能怎么样?
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的外公,外婆没有问她孩子是谁的吗?”
看着他,司徒琳是跌回了过去,不禁叹道:“你有一双酷似我,其实也就是酷似我小弟的眸子,但这鼻梁和嘴型可就像足了绿波,她是个孩子,令人心疼的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教人骄傲的孩子,幸好你像足了她,而不是我那不成材的小弟。”
“我更该感谢的是爹、娘和你,姑姑。”
司徒琳的泪水差点又夺眶而出,只有借着往下讲来制止悲情。
“她不敢说,一直不敢说,直到因为生产不易,濒临死亡时,她的母亲才跑来向我求助。
“司徒琳的医术远近驰名,无奈还是挽回不了绿波的生命,而她也终于在产下婴儿后,用仅剩的一口气,把事实揭露出来。
“那个时候,我小弟犹自醉卧在一位名妓怀中。”
司徒漠已然无语。
接下来的经过就比较容易出口了,司徒风烟夫妇在看过司徒琳抱回的婴儿后,立即决定收养他;更巧的是,那一阵子江云正逢身体不适,特意到别馆去静养了半年左右,这个时候向外宣布其实是份喜讯,只是之前曾流产数次,所以才刻意保密,以求个好兆头。几乎没有引来任何的怀疑。大家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迟到的喜讯,并欢天喜地的庆祝起来。
“那一阵子心中最苦的。恐怕就是你外公及外婆吧,为了维持绿波的闺誉,她怀孕生子的事。甚至连你三位远嫁外地的姨娘都给瞒着,所以当时她是以急病而逝的名义被匆匆下葬的,虽然我们已极尽能力的予以厚葬,并将她的双亲视同亲家来照顾,但失去爱女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们后来仍在一年半内相继过世。”
不过换句话说,他的身世秘密也因而保全了下来。
“我明白了。”那日听完仿如故事般的自身过往后,司徒漠只有这句话。
但有个意念却在心中悄悄成形,那也就是接下来这几个月,他对外的事物总显得有些漠不关心,精神也有些恍惚的主因。
而今日,他最后说的,仍是同样的一句话:“我都明白。”
沉默过后,司徒琳再度发难。“过去的事,我们晓得你都明白了,大伙儿不也都取得共识,说要往前看了吗?”
“对。”司徒漠配合的说。
“那好,这事便关系着你的未来。”
“什么事?”
司徒琳按捺着性子说:“终身大事呀,和嫣然公主相亲的大事。”
“公主?”司徒漠先是惊呼,随即反射性的叫道:“不。”
“不?”
“对,我不要和什么公主相亲。”
“为什么?”江云问道。
“娶个公主回来做什么?供养她?”
“胡说八道。”司徒风烟轻声斥道,却非真的动怒。
司徒漠立刻把握住机会说:“爹的想法一定也跟我相同吧?”
“这个嘛”司徒风烟犹豫了。
“大哥!”司徒琳急道:“就算咱们家这个‘靖王’是世袭的爵位。也得罪不起皇亲国戚呀。”
“至少去看一下,好吗?漠儿。”江云发挥慈母本色,拉住他的手劝道:“都说嫣然公主是太后最钟爱的掌上明珠,这样的对象,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
“那就让给别人好了。”司徒漠冲口而出。
“我就说嘛,咱们等着被满门抄斩算数。”司徒琳负气道。
“不会这么严重吧,反正这位公主又不是首度相亲。”司徒风烟语出惊人。
“爹,你说什么?”司徒漠的好奇心终于被挑起来了。
“说她跟你一样,始终抗拒婚嫁,听说跟她相亲过的王公贵族没有上百个,也接近这个数目了。”
“什么?”换江云慌了。“是长得其貌不扬吗?或缺手断脚?”
“都不是,而是个性刁钻,最喜欢整人。”
司徒琳好像有点了解兄长的意思了,便接腔道:“那大不了就再添一个吃闭门羹的人嘛,是不是?”
江云可没有他们兄妹俩的默契,马上急道:“不,不成,我看漠儿,咱们就别去相了,这种事,如果咱们男方坚持不去,女方也不好说什么。”
“夫人,你这不是不战而降吗?”
“是又如何,”江云难得挺身瞪住丈夫说:“要我把长得一表人才的儿子送出去碰钉子,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但是这样不是比较好吗?堪称两全其美,被公主奚落一下。既可免去全家遭殃的噩运,又可对皇上交代,”司徒琳甚至拍掌赞道:“这一石二鸟之计,怎么大哥你早不提出来,害我为自己这颗脑袋担足了心事。”
“我没想到还有这招可用,”司徒风烟正视儿子,特意叫他的字说:“觉非,你觉得如何?是要照你姑姑的建议做,还是要听你母亲的——”
“我去。”司徒漠沉声说。
司徒风烟、江云和司徒琳齐齐望向他,霎时哑口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