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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不好。
“石头,走吧?”沙老拳头在门外叫。
我慢慢地走出来,靠在门框上,望着沙老拳头。
“石头,想什么呢?先到我家,有大事跟你商量。”他说着,走上前来拉我。
到了沙老拳头的院里,我无意中看到,就在院子的西南墙根下出现了一个新坑,差不多有直径一米半的样子,旁边堆着一大堆土。
如果这些土都是坑里掘出来的话,只怕那坑要有两米多深。
济南人很忌讳在自家院子里动土,尤其是挖那么一个大坑,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走走走,进屋里说话。”沙老拳头又来拉我。
他是个常年练武耍刀的人,手上有力,脚下有根,平时想要拉我的话,只用两个指头,就能拽得我不由自主地飞跑起来。不过现在,他的脚步十分虚浮,手上也似乎没有力气。
更重要的是,他的表情非常慌张,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沙爷,有事就说吧,别弄得玄玄乎乎的。”我甩开他的手。
这毫不发力的轻轻一甩竟然将他甩了个踉跄,后腰正好撞在八仙桌的桌角。
我赶紧跑上去扶他,嘴里连声说对不起。
沙老拳头的反应非常奇怪,看着我的脸,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孩子!”
我扶他在椅子上坐,随口问:“沙爷,我沙奶奶呢?”
平时过来,总是见到沙老拳头、沙奶奶在家,现在屋里没人,我也只是礼貌地问一下。没想到,这个简单的问题也好像把沙老拳头吓了一跳,身子猛地狠狠瑟缩了一下。
“沙爷,我还有事呢,你有话就直说吧。”我实在等不及了,只得开口催促。
“石头,我老沙对不起你们夏家啊,给老济南人、老曲水亭街街坊丢脸了。我老沙英雄半生,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栽在一个坛子上,真是没出息啊!如果你爷爷还在,我老沙就下跪向他道歉,磕头认罪,任打任罚。我老沙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就为了一个坛子……”
我更加迷糊,因为沙老拳头说的这些话根本就莫名其妙。
从推拉门向外望,院子里的大坑和那堆土启发了我。他提到坛子,而在济南人的习惯里,坛子跟瓮、缸、罐子虽然是相同类型的器物,但却有着不同功用,往往是用来埋进地里、收藏宝贝的。
我立刻猜到,沙老拳头从院里挖了一个坛子上来,而坛子是跟我爷爷有关。更进一步猜测,沙老拳头一定是起意要私吞坛子里的东西,但终于良心发现,又在爷爷去世后,向我吐露实情,以求完璧归赵。
“坛子在哪呢沙爷?”我跳过了一切对话、解释、追问、分辩的环节,直接问了最根本的问题。
沙爷向卧室的门口一指:“就在里面,在床上。”
我微微一怔,看来坛子里那些宝藏不但珍贵,而且数量不少,必须放在床上,才能铺展得开。
“带我去看。”我冷声下令。
沙老拳头已经失去了主张,我一开口,他就恭顺地起身,推开了卧室的门。
我走到卧室门口,但里面没开灯,黑咕隆咚的。
“开灯,开灯,开灯!”沙老拳头一叠连声地叫着。
啪嗒一声,屋内有人开灯。
我正对卧室的木门,门没关,所以灯一亮我就能看清里面的情景。出人意料的是,灯一开,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耀眼夺目的金光,耀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开小灯,谁叫你开大灯?死老婆子,你瞎着个眼,想气死我?”沙老拳头破口大骂。
“哦哦,我关,我关。”那是沙奶奶的声音,我素日听惯了的。
这老两口一个屋外、一个屋内,相互配合,就像在演戏一样,令我越来越疑惑。
大灯一灭,床头上的壁灯随即打开。
我没有立刻进入卧室,而在站在门口观察。毕竟沙老拳头、沙奶奶的表现太奇怪了,我不得不提防一二。
东西的确是在旧式的大木床上摊放着,而沙奶奶就站在床尾,左手拎着菜刀,右手拎着擀面杖,如临大敌一般。
床上的东西分为三部分,最大的是一个两尺高、两尺腹围、两头细、中间粗的灰陶坛子,坛身上还带着醒目的土块草根。
中间的一堆,是一叠书,书上面则压着一个被破布缠着的细长东西,大约有两尺来长。
最低的一堆就是我刚刚看见的金光来源,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是一堆金条。屋顶大灯开着的时候,金条剧烈反光,才刺痛了我的眼睛。现在,大灯关了,壁灯开着,金条不再耀眼,可以细细地观察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金条,沙老拳头只是普通的济南百姓,家里孩子和亲戚也没有任何一个能跟有钱大款挂上钩,更不可能拥有这么多金条。
“金条?沙爷,你……哪儿弄的?”我转头看着沙爷。
黄金是世上最迷人的东西,即使我并非贪婪的人,但还是在这一大堆金条面前心旌摇荡,无法安心。
“进去说,进去说。”沙老拳头在我背上推了一把,把我推进卧室,然后反手关门。
“你大门锁了没?屋门顶上了没?”沙奶奶的牙齿早就掉光了,说话漏风,听上去声音十分古怪。
现在,她的表情已经完全僵硬,说话时上颚、下颚机械地开合,令人忍俊不禁。不过我也注意到,她和沙老拳头的双眼都已经深陷在眼窝里,下眼袋、黑眼圈也垂到最低、黑到极致,这是数日不眠不休的标准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