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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马疾驰,谢嘉琅才松手,骑上另一匹马,和她并行。
两人沿着江畔一直往前,直到山脚下,漫山飘洒的杏花吹过来,拂在谢蝉的发鬓上。
日头爬到江对岸去了。
两人按原路返回。
进宝在马车旁翘首以盼,看到他们回来,噔噔蹬蹬冲上来,一脸的笑容:“九娘,六爷到了!”
谢蝉喜出望外,下意识要催马狂奔,脚尖刚抬起来,目光和谢嘉琅对上。
他看着她,神色平静。
他不用开口,谢蝉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让自己骑马回城,对着他皱了一下脸,跳下马。
两人换乘马车赶回家中。
房里传出说笑声。
谢六爷上午赶到安州,寻到地方,看到范德方坐在院子里埋头吃焖炉鸭,有心套交情,一撩袍子,叫仆妇上酒,也坐下一起吃。两人都是常在船上跑的,常常吃咸鱼、干菜,说到各地渡头好吃的,十分投契,越聊越投机。
“阿爹!”
谢蝉欢欢喜喜地跑进院子。
谢六爷和范德方碰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酒盅,站起身,回头。
小娘子似燕归巢般飞扑过来,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阿爹,你是不是瘦了……”
谢六爷垂眸,看着谢蝉。
小娘子头发乌黑,唇红齿白,珠玉一样光彩照人,仰着脸看他,杏眸里的笑亮晶晶的。
谢六爷细细看她眉眼。
她生得不像周氏,也不像他,周氏是细眉细眼,温柔如水的长相,他相貌平平,而谢蝉眉眼还没长开,就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走到哪里,哪里就亮堂堂的。
谢蝉拉着谢六爷嘘寒问暖,视线扫过桌上的酒壶酒盅,笑容一收。
“阿爹,你要少吃点酒。”
小娘子小脸一绷,提醒自己的父亲。
谢六爷憨憨地一笑,“只喝了一杯。”
“九娘,你可算回来了!叫我好等!”范德方擦擦油乎乎的嘴巴,站起身,“我有事求你帮忙,刚才正和世叔说起呢。”
“对对对,我们刚才在谈买卖。”谢六爷眼神示意仆妇把酒盅收下去,要谢蝉坐下,“团团,四郎等了好久,你听他怎么说。”
他转身出去。
谢蝉问:“阿爹,你去哪儿?”
谢六爷回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我和大郎商量点事情。”
谢蝉知道谢嘉琅和谢六爷一直在通信,谢嘉琅带她来安州、教她骑马的事都事先征询了谢六爷的同意,什么时候接她也是和谢六爷商量好的,便没有多问。
不知道什么开始,谢六爷好像经常和谢嘉琅讨论事情。
谢蝉在桌前坐下。
范德方赶紧道出来意。
安王府找织造署催新料子,织造署忙着应付进贡朝廷的宫绸,要范家帮忙,范德方想请谢蝉画一些新花样。
“九娘,这一次要求特殊,是给京师贵人用的,不止要更贵气,还得更雅致,更大方,更富丽。”
谢蝉沉吟片刻,摇摇头。
范德方一脸失望,想了想,道:“可以加钱!”
谢蝉还是摇头:“范四哥,安王府出面要的料子,那贵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我们家不像四哥家,得罪不起贵人。要是这料子不好,贵人不满意,我们家吃罪不起。这料子太好,贵人喜欢,要我们家去京师服侍贵人,我们家能怎么办?”
她说的这些事都发生过,上辈子是皇后,听那些宫女、女官说了很多辛酸事,后来她做主把那些人都放回原籍了。
范德方诧异地看着谢蝉,神色变得郑重了些,“真的不行吗?”
谢蝉摇头。
范德方忧愁地叹口气。
谢蝉又道:“范四哥待我不薄,我可以帮忙,不过料子绝对不行,花样我可以画一张,我话说在前面,这画拿出去以后,和我毫不相干。”
范德方立刻转忧为喜,笑道:“这个九娘不必担心,你也知道的,织造署那边要东西不过是为了交差,我们范家呢是为织造署帮忙,东西送上去,肯定挂的织造署的名号。我可以向你保证,不论最后安王府要不要,东西都是从我们范家送出去的,和九娘没有干系。”
谢蝉明白他的意思。
范德方搓搓手,“九娘,价钱随便你定,只要东西好,一切好说。”
他先说了一个价钱。
谢蝉不动声色。
范德方咬牙,又加了一笔。
谢蝉眼皮慢慢抬一下。
范德方叹口气,再加一笔。
谢蝉微笑:“成交。”
*
谢六爷去找谢嘉琅,看到青阳牵着一匹小黑马,随口问:“这么秀气,谁的马?”
青阳答道:“郎君给九娘买的,这次六爷和九娘回江州,可以顺路带回去。”
谢六爷愣一下,想起谢嘉琅信上提过这事,目光望向他。
“江州的小娘子不骑马,这匹马还是留在安州吧。”
谢嘉琅听得懂谢六爷话里的意思,道:“六叔,没事,是我教九娘的。”
谢六爷会意。
江州的小娘子很少有骑马出行的,谢蝉骑马,家中肯定有闲言碎语,但是教谢蝉骑马的人是谢嘉琅,那就不一样了。
现在宗族里很重视谢嘉琅,他教谢蝉骑马,那宗族只会说教得好。
谢六爷看着谢嘉琅。
少年一天天长大,以前是谢蝉护着他,现在,是他在护着、纵容着谢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