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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富商府中递上了贺礼,倒也没什么人递拜帖求见,多数人还是顾忌着这个府上并无主事的男子,不曾上门,只在正礼这一日,守在了她必要经过的路边,与她遥遥道了喜。
“我一直很是佩服这些商人,他们能揽去天下诸多的财富,便是因这份超于常人的敏锐和无畏,他们的胆子,总是大得超乎我的想象。”
这时,她与千湖诸州尚未开战,中四州究竟会是何等境况尚未可知,他们便敢来了。
要知道,多少这里的百姓已经早早地离去了,连化州知州都宁愿丢了官位回乡种田也不肯留在此处,这些商人却来了,带着大车大车的货物和银子来了。
白水轻轻敲着扇子,时不时与路边戴着幕篱斗笠的少女们抛个媚眼,极尽风流之能事。
闻言,手中的扇子顿了顿,唇边溢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少主总是只做不说,这样可不好,但他要是说了,恐怕会被赶回家的,那该怎么办才行呢?
真是伤脑筋啊。
哎,木头这小子也不知叫少主扔哪儿去了,若是他在,这会儿定会叽叽哇哇的说出来了。
“也不止商人,各地士族都派了人过来,只是悄悄地以富商身份递了礼,并未大张旗鼓。”
言致眉心微蹙,侧首望向白水,问道:“士族?来的都是什么人?”
“是各族孙辈子弟,年岁都不大,属下瞧着,似乎还有十二三岁的小儿跟着来。”
言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方才说商人胆大,我错了,这些士族胆子也不小。”
“不必在意,他们暂时不会到你跟前来,生死皆与你无关。”
他说得轻松,但言致却无法当真不在意,只是如今大战在即,她确实没有更多心力去管他们,那便期待他们自己是做足了万全准备才过来的吧。
“噫?你说不会到我跟前来,是指一会宴上他们不会过来?”
“不会。”
白水往前一凑,补充道:“正如少主所言,士族之人,一言一行都要为整个家族考虑,在不能确定与将军合作能为家族带来切实利益之前,他们不会贸然行动,但他们此次出现在这里,也没有怎么遮掩行踪,这便是先给你露三分好,将来谈事时也好有底气一些。”
这时,他们已经走上了城楼,白水敲了敲手中的扇子,并无避讳地指着城下一处茶水摊子道:“那里,瞧着都是寻常富商家儿郎的,便是这次青州望族来人,属下往日和他们打得交道颇多,这次也是先见着了他们才知晓各州士族都来了人的。”
他指认的动作太过明显,他们本就是居高临下,如此一来,那几个儿郎想不注意到都难,便也落落大方地连连拱了两下手,算作是给言致,也是给释族少主见个礼。
“倒是想得挺美,只是锦上添花的考量,又怎比得上雪中送炭的情义呢,白水,帮我记着点,待我奠定胜局时,可得好好敲他们一笔。”
“属下遵命。”说完,他就刷地展开了扇子,遮住了自己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
茶摊桌边,一个绿袍少年眯了眯眼,心头掠过不安,如有芒刺在背一般的不安,“几位哥哥,当真不去那满月宴吗?那位女将军可会因此记恨我等。”
“镇西将军是心怀天下之人,怎会在意这些小事。”
在城楼上,言致抱着铮狰,看了叶乾、秦元静等人组织的阵法演练,小作称赞了一番,又与围到城墙内外的百姓说了一些话。
大意是,最迟到夏末,她将会发起对千湖叛军的攻击,届时诸州百姓都不必担心,她会留下足够兵力,绝不会让叛军绕过她的守卫,伤到他们一分一毫。
这大半年下来,言致已经在中四州建立了足够强大的威望,哪怕她此时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语气淡淡,仿佛是在与人话家常般随意,可话里那份底气与自信却不容忽视。
于是这份自信便自然也就成了百姓们的安心,他们听到即将开战,并无恐惧,因为他们已经见过了大恐惧,金州城里至今仿佛还能闻到血腥气,豫州境内已无豫州人,见过了这些,如今的他们不仅不畏惧战争,甚至有不少少年人跃跃欲试着想入镇西军。
但言致婉拒了他们的殷切好意,中四州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剩下这些壮劳力若再随着上战场,农耕怎么办?战事结束后要如何恢复生产?她不能因一场必胜的战争便拖累四州之境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的未来。
对,她就是如此有底气,这一战,她必胜。
微微仰头一笑,言致最后道:“行啦,时辰不早,今日我在城中摆流水长宴,一庆言氏小儿满月,二为战前慰军,虽没什么上好珍肴,但肉管够,愿与诸君同喜、共勉,吃个痛快,喝个敞亮。”
说完这话,她便抱着孩子,回身与释离原对视一笑,抬步下了城墙,她走一步,城下便传来一声“同喜”,再走一步,便又是一声“必胜”。
这样的情形,言致倒没觉得如何出奇,或者热血,因为幼时她在言天身边见过许多次,只是今日他们期望的胜利将会是她带来的。
但有人未曾见过,他们大多尚未及冠,没有经历过战争,见过的那些州卫早已名存实亡,在各州百姓心中并无任何威慑力,也没人相信那些州卫真能保护到人,瞧着还不如他们府中的护卫来得可靠。
直到来了固州,见到了镇西军,他们才发觉原来军士是这样的,原来将军是这样的,原来能守卫百姓的将军与百姓之间是这样的。
即使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将军,那是一个女将军。
但已足够给他们震撼了。
“难怪史书上总有帝王会怀疑大将军功高震主,若是我为主,见着这样的威势,我也会怀疑若将军振臂一呼,这些百姓便立刻追随而去了。”
坐在绿袍少年对面,他们这行人中唯一一个束了发冠,已可称为青年的男子应道:“由此可见,家中叔爷长辈认为先帝虽无大能,但胸襟宽广当为明君之相的道理在何处,这二十年来,定王征战四方,多少百姓只知护国将军言天,对他的生平如数家珍,却不知天子是何人,饶是如此,先帝也未曾与定王生出任何嫌隙,甚至敢在危机之时起用定王之女,先帝这份气魄,过往帝王,也无几人比得上。”
听到此处,绿袍少年收回一直停留在言致身上的目光,疑惑道:“哥哥说这是先帝的气魄,可更多人不是说,这是因为朝中已无人可用,镇西将军主动请缨,还立了军令状才得以领兵的吗?”
青年回道:“纵然如此,镇西将军还是个女儿家,她尚未及笄,她之前并未独自领过军,更多是作为先锋掠阵,以往也不是没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女子,可有几个帝王敢用,无论是因为什么缘由,先帝敢用镇西将军,便是不得了的气魄了。”
“那如此说来,镇西将军不更是千百年都难得的女子了。”
“镇西将军当然是值得名留青史的人杰,我等当以其为楷模。”
听到这些话,绿袍少年仿佛是自己被夸赞一样眯上了眼,扬起了下巴,倏而又睁开眼,激动地道:“既然哥哥们都如此看好镇西将军,我们为何不现在便去,将军府中才刚开宴吧。”
“九郎,你记着,我们不能与一位将军有太深的情义。”
绿袍少年没问为什么,他不傻,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家族还不到该滋生那么大的野心之时。
可是,他真的很想去与女将军说两句话啊,若是他隐了身份去自荐······
“九郎,你可别生出什么别的想法,以你那三脚猫功夫,若是到了战场上,怕是活不过几息就被踩成肉泥了。”
“哎呀二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去的。”
青年定定地看了一眼这个他嫡亲小叔叔家的小堂弟,目光在少年可爱可亲的酒窝上一滑而过,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得紧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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