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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不想再这破房子里呆了,只冷着脸淡淡地道:“我外祖是大夫,我幼时跟在他身边学过几招,你这伤不必看大夫,我去给你抓几副药便是。”
反正也不可能痊愈了,抓两副止血的药对付一下,死不了就行,他也没什么银子,再好的药也买不起了。
元绛则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可也知道这会儿口说无凭,陆无量怀疑自己也没办法,便只能点了点头道:“那便拜托你了。”
说着,元绛则又艰难地从腰间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陆无量。
原先他自是不止这么点儿银子的,可陆无量到了皇子府找了要了不少钱,如今也就只这么点儿了。
陆无量皱了皱眉,绷着脸接过这么点儿钱,老大不情愿地走出了屋子,开了个药方便让他娘去药铺买药。
陆氏看着许久没回来的儿子,只觉得这孩子仿佛越来越陌生,过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道:“这些银子怕是不够,我身上的银钱也不多了,无量,你……”
“你且先去买,不够就只买一副,后头煎药渣便是。”陆无量又不高兴了,不知是嫌她娘啰嗦还是不满他娘和他提银子,只没好气地道:
“我不在这些日子,你怎么都没去做活儿吗?怎会没银子了?”
陆氏的脸白了白,最后只低下了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先去买药了。”便匆匆地离开了。
陆无量看着这破败的小屋子,到处都散发着一股霉味儿,还有隔壁不知是不是住着个在人家挑马粪的,整日里一股屎味儿。
陆无量嫌恶地捂了捂鼻子,可又觉得怎么都捂不住,最后只能愤愤地一脚踢向了墙角。
药铺的距离不远,可陆氏却迟迟没有回来。
陆无量渐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到好不容易听到了脚步声从屋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他冷着脸走到门口去开门,一边开还一边埋怨地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话还没说完,陆无量看到站在门口的人,顿时就愣住了。
两个衙役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陆无量?”
陆无量自从在公堂上被打断了腿之后,见着官差就有点心理阴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磕磕绊绊地道:“我是,两位官爷,你们这是……”
然而两人似乎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抓起人就给绑走了:“你母亲陆氏告你不孝,虐待母亲,跟我们走吧。”
“什,什么?!”陆无量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整个儿地绑到了公堂上。
这已经是他第二回来这个地方了,第一回,他在这里被贤王打断了腿,丢了功名,一无所有了。
第二回,竟是被他的亲娘亲手送到了这个对他来说宛如噩梦的地方。
“娘,你疯了吗?!”陆无量挣扎着被丢到地上,眼见着跪在身边的真的是自己的亲娘,他都要气疯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陆氏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只剩下凄然和痛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爹去世之后,我整日做活儿,供养你读书,你说白山书院好,对你的学业有帮助,我便没日没夜的做绣活贴补你,只望你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可你呢?
在学院不好好儿读书,跑去陷害大人家的公子,害得声名尽毁,绝了仕途之路。
这也就罢了,你纵使有万般不是,也是我儿子,若你能安安分分随我回老家,你识字,找活儿也容易,我们母子相互扶持,总能过活。
可你非要留在京城,明明断了科举之路却还不死心,你只知让娘养着你,你可知,娘这双眼睛,因着整日绣花,已经快瞎了!”
陆氏指着自己一双无神的双眼,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不愿再做活儿,你跟我说便是,你闹到公堂上来做什么?!我是你亲儿子,你难道要亲手送我去坐牢吗?!”陆无量却没听进去半分他娘的苦楚,只是恨恨地看着她。
陆氏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回家,是去了哪里?”
陆无量:“……”
“你去了皇子府,吃穿用度皆不愁,可曾有一时片刻想过你娘?”陆氏看着这个陌生的儿子,一颗心早就冷了。
草市的破巷子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里头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多的是一把年纪了还讨不到老婆的光棍二流子。
陆氏如今还不到四十,虽受了几年磋磨,可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
陆无量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不闻不问,若他是迫不得已,或许自己还能原谅他,可他却在皇子府里吃香的喝辣的的,早已把她这个娘抛到了脑后!
当日,若非那位义士相救,只怕她已经被那突然强闯进来的酒混子给糟蹋了!
陆氏对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失望了,她辛苦抚养他这么多年,就当是喂了狗!
那义士说了,只要她答应状告儿子,便给她一笔银钱,让她回到老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孩子没指望了,可银子却是真的。
想到这里,陆氏强压下内心的痛苦和不舍,冷下脸对着县令道:“大人,民女状告儿子不孝,民女每日三份活计,多年来从未有过间断,而今已经半瞎,连近处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可儿子陆无量却未曾体恤民女半分,将民女独自扔在破巷一月,不闻不问,请大人明察!”
在大沥朝,不孝是重罪,陆无量一个大男人,不体恤寡母辛苦,主动挣钱养家,反而累得寡母眼睛都熬瞎了,这已然可算得是不孝之罪了。
陆无量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就见县令惊堂木一敲,淡淡地道:“将陆无量押下去,待查明属实,徒十年!”
其实也不用怎么查了,早在当初贤王殿下审问陆无量的时候,就曾说过他不孝,如今陆氏亲自上堂告儿子,这事儿还能有假吗?
“不!!”
陆无量嘶吼着被拖了下去,而远在破巷的元绛则,还在苦苦等着他的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