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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那外围墙,有三层楼那么高,上面还有万伏电压的电网,最外面还有武警巡逻。

    小李说:“他不一定跑出来了,也可能还在监狱的某个地方。所以,你们到了之后,只能呆在办公区。监狱现在路口设卡,只是怕他已经藏在运货的车里混出来,以防万一。”

    他解释完之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几分钟后,车驶过了第二个关卡。

    沉默中,陈妍又问:“是个什么人?”

    小李说:“五十岁的新犯,上个月刚来。投毒罪,判的死缓两年。”

    “死缓两年?”我问。

    “就是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如果两年间,没有继续违法犯罪行为,自动转为无期徒刑。反之,会成死刑立即执行。”陈妍解释。

    到陈妍楼下的时候,小李锁好车,一定要送我们上楼。

    “我和薛桐能做伴,不怕。”陈妍说。

    “我一定得送你们进家,看你锁好门再走。”小李强调,“我们不知道那个人会出现在哪儿,会干些什么。”

    陈妍点点头,不再拒绝。

    我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

    夜里四点的时候,我在迷迷糊糊间听见什么响动了一下。刚才我俩倒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看着看着就这么睡着了。

    我起身,环视了周围一圈。

    电视还放着。

    为了确定声音的来源,我拿起遥控板,将电视音量调小。

    此刻,陈妍也醒了。

    “怎么?”她揉了揉眼睛。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那个响声又出现了一次,而且是从大门方向传来的。

    我俩对视了一眼后,又同时死死地盯住防盗门。我的心脏骤然猛跳,双手紧紧握住住遥控板。

    门动了一下,缓慢地打开。

    那一秒,我几乎忘记了呼吸,甚至设想过即将要发生什么。

    “妍妍?”

    从门后面探出半个身的人是——陈伯伯。

    “爸,是你呀!”陈妍说。于此同时,我也大呼一口气。

    “你可吓死我们了,回来怎么不先打电话?”

    “怕你们睡着了。”

    随后出现的是我妈。

    “怎么样?”陈妍问。

    “找到了。”陈伯伯放下外套说。

    “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监狱里,躲在暗处,还在伺机想跑出去。”

    我看着他们,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梦似的。突然发生了大事,突然又恢复了原样。至于那个企图越狱的人,最后怎么样了,也不是我关心的。

    寒假到了末尾,再回A市的头一天,老妈坐下来和我聊天。我以为她要说她和陈伯伯的事,没想到只是问问我学校的情况。

    “你对以后就没什么打算?”

    “我在找工作。”

    “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陈妍就比我好,理想目标都那么明确。还有我那些同学,没找到工作的,春节都留在学校寻找机会。”

    刘启在考公务员。

    宋琪琪和老家的一所大专签了合同,回去当老师。

    李师兄还有两年才研究生毕业,白霖的志愿就是留在A市陪着他,至于是什么工作,都无所谓。

    赵晓棠想在一家地产公司做置业顾问。

    而我呢?

    除了下学期过专八,我还有什么目标?

    “妈妈,你说我干什么好?”

    老妈看着我,伸手理了理我的刘海:“如果还没想好就慢慢来,大不了先在家闲着,由我养。”

    “要不,我也考警察。”

    “不行。”

    “为什么?你不也是警察。”

    “就因为我做这一行,所以不希望你走这条路。”稍许后,她低声说,“太苦了。”

    新学期开始之后,我和刘启不咸不淡地发展着,但是这种发展仅限于一起吃饭,一起自习,然后他替我打开水。

    而寝室里,发生了奇怪变化的是赵晓棠,头发突然拉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和五颜六色的眼影也从她身上消失了,还每晚按时回寝室。

    我不禁嘀咕:“怎么突然搞得跟个大学生似的?”

    赵晓棠反驳:“我本来就是个大学生。”

    “是吗?我居然才发现。”

    她冷眼一扫:“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3月14日,据说是白色情人节。

    本来我不懂,全靠白霖提前很多天在寝室里嚷嚷这事儿,我才明白还有这么个说法。而2月14日那天正好在过年期间,校园情侣们大部分天各一方,所以这个所谓的白色情人节就被当作补偿,炒得沸沸扬扬。

    14日,星期三,刘启他们晚上有专业课,所以他提前去买了下午的电影票。

    看电影的地方,当然不是学校西区我和白霖经常骗会员票的那家盗版小电影院,而是在市中心的豪华影厅。这也许是我们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像约会一样的见面。

    电影院大厅里有很多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男女来来往往。

    我走过拐角那个买零食的地方的时候,瞥到冰柜上面的一行字: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显然,刘启也看到了。

    我俩的目光不小心地碰到一起。

    “吃吗?”他问。

    “不吃。又贵又冷的。”我扭开头,尴尬地加快步伐,赶紧走开,将他留在后面。

    我说的也是实话,今天确实很冷。原本春天都来临了,哪知从昨日开始又陡然降温,攻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最厚的羽绒服都放在了家里,只好里面多穿几件来抵御严寒。

    电影一开场,我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刘启瞅了我一眼。

    我说:“没事儿。”

    演到一半的时候,嗓子发痒,我又开始咳嗽。为了避免打扰其他人,尽量压低了声音。他见我忍得难受,就抬手拍了拍我的背。

    咳完之后,正当我认为,可以继续安心看电影的时候,刘启说了句:“你冷不冷?”随之,他的手从我的背上移开,转而伸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我心中一惊。

    转头看了看他。

    他稳如泰山地盯住屏幕,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手就这么握着我,没有松开的动向。

    一秒钟,十秒钟,三十秒钟……都过去了,还是这么握着。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是如此胆怯和不知所措。我怕我挣扎一下就伤害他,或者我这么默许了之后,他还会有什么更加亲密的举动。

    于是,六神无主的我只好一动也不敢动,就由着他这般,却是全身僵硬。

    我活了二十一年,除了老爸,从未和任何异性有这样亲密的举动。至于后来电影里演的什么,我已经完全没了心思,只觉得刘启的掌心也在出汗,那层细细的汗濡湿了我的手,变得黏糊又难受。

    记得大三视听说课,老师放过很多电影,其中一个里面的女主角说她一直以为和恋人接吻,脚尖会不由自主地离开地面,幸福地翘起来,有一种失去自我的感觉。

    我也曾经以为,当我的男朋友第一次牵着我的手,我会觉得温暖且甜蜜。

    可是现实和想象不太一样。

    幸好影院里的黑暗掩饰了我的尴尬。屏幕上的故事发生到高潮的时候,坐我前面的人忍不住扭头和同伴交流了几句,我也趁机换了个坐姿,然后再不着痕迹地从刘启的掌中抽出手。

    也许是发展得太突然了,我来不及适应;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太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也许是我觉得气氛不合适,总之在我抽手之后,我顿觉轻松。

    出了电影院之后,我努力让自己显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吃过晚饭,他去上课,我回寝室。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下午,赵晓棠进门就扔了颗炸弹,放出豪言说:“我男朋友今天晚上请你们吃饭。”

    “不是吧?”我和白霖异口同声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你们认识。”

    “不是吧?”我们俩学着周星驰的表情,提高了嗓门又惊叹了一次。

    “是慕海。”

    “慕海是谁?”白霖问。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我沉思着说。

    赵晓棠白了我一眼,提示说:“记不记得我们大三有一次见网友,你被他认成我来着,就是那个人。”

    “哦”我恍然大悟,“后来他请我们去唱歌,还害的我遇见慕承和了。”

    “对。”赵晓棠点头。

    “他网名叫那个啥……”

    “慕容青枫。”

    说实话,慕海的出现,让我们大跌眼镜。他和赵晓棠的历任传闻男友们的形象完全不是一类。作为我们班的另类一族,赵晓棠的择友条件在以前只有一个原则:如果你不是有很多钱,那么你至少要长得很帅。

    显然,慕海前后两条都不符合。

    但是赵晓棠和他在一起了,甚至还改变了自己的某些作风。

    “我找工作去面试的时候遇见他的。他是个好男人。”赵晓棠解释。

    “好男人多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喜欢?”白霖说。

    随即,赵晓棠扔出一句雷翻了我和白霖的话。她说:“他的内涵深深地吸引了我。”她本来是带着戏谑的成分说出这句话的,可是,那一刻,我却看到她的脸上绽放出微笑。那笑容由内而外透出来,如此甜蜜。

    晚上和慕海吃饭,大家显得很拘谨。一来,他是社会工作了的人,不比刘启还有李师兄他们和我们那么多话题。二来,虽说他现在是我们寝室的家属了,但是想当年我们也把他当肥羊一样地宰过,我们都不太好

    意思。

    于是话题就教给李师兄和刘启了。

    三个男人先谈政治大事,再谈社会形势、旅游热点,后来又说到慕海从事的房地产行业,我们四个女的时不时地搭个腔,总算将关系活络了起来。

    然后,话题转移到学历最高的李师兄身上。

    慕海说:“学你这个专业的都算是国家的高科技人才,炙手可热啊。”

    李师兄苦笑地摇摇头。

    慕海又说:“我有个亲戚也在你们学校教物理,挺有名气,叫慕承和。”话音一落,除了刘启,我们余下的五个人都愣了一愣。

    “你是慕老师的亲戚?”白霖最先问。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赵晓棠第二个问。

    “是什么亲戚?”宋琪琪第三个发问。

    “你们……”慕海说,“好像很吃惊。”

    刘启不明所以,还好心地解释道:“慕老师是李师兄他们系的教授,也给薛桐她们上过俄语课。”

    只有李师兄朝左边看了看我们,再朝右边看了看刘启和慕海,夹在中间,表情很复杂。只见白霖背着刘启对他暗暗使了个眼色。

    “你们是亲的堂兄弟?”我平静地问。

    “不是,我哪有那么好福气?他是我爸爸的爷爷的侄儿的外孙。”

    他说完后,我们一桌子人同时默然了。

    赵晓棠说:“你这个关系说了等于白说,云里雾里的。”

    慕海思考了一下,又换了种表达方式:“他外公和我爷爷是同一个祖父。”

    “哦”虽然大家都应了一声,还一起点头,但是我觉得他们估计和我是一个档次的,还是没听懂。

    过了会儿,最聪明的宋琪琪却发出疑问:“你外公和他祖父是堂兄弟,你们怎么可能是一个姓?”

    慕海说:“慕承和是跟着他母亲姓啊。”慕海说。

    李师兄自告奋勇地解释:“慕老师他爸以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但是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后来他跟着母亲姓吧?”

    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慕承和在之前曾经亲口告诉过我,所以我也和李师兄猜想的一样。

    哪知,慕海却摇头否认:“不是,他从小就姓慕。他们家啊,一言难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弄明白的。”

    吃完饭,慕海结账出来,发现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拿着他们的包。

    “人呢?”他问。

    “都上厕所去了。”

    慕海听闻嘿嘿一笑。

    他和慕承和高矮差不多,却长得一点也不像。没想到同一个姓,真的还是亲戚。

    突然,我情不自禁地问:“你平时和慕老师很熟吗?”

    “不是很熟。”

    自然不是很熟,不然一年前我们提到慕容承和这个名字,他就该想起来。

    但是估计这时我正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盯着他,于是他只得又补充:“只是偶尔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顿饭。不过,只要他在,孩子们就会很热闹。”

    “是吗?”。

    “他对人耐性好,脾气好。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一说起故事来,把孩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子就想起彭羽谈起慕承和时,表现出来的那个崇拜劲儿。

    慕海又说:“他肯定在你们学校也受欢迎吧,长那么帅。”

    我不好意思地说:“是呀,他讲课也很有意思。”

    突然,慕海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他在那样的家庭,能长得这种性格,真不容易。”

    我一呆:“为什么?”

    慕海反问:“你们不知道?”

    我愣愣地摇头。

    于是,慕海言简意赅地三言两句就概括了慕承和外公的革命史,以及他母亲的从政史,随后总结道:“他母亲完全是事业型的强势女性,所以基本上在他父亲去世前,慕承和都是跟着他父亲。”

    我说:“他父亲以前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慕海说:“如果不是英年早逝的话,他父亲肯定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那……”我说,“那慕老师肯定很像他父亲咯?”

    “长得像不像,我倒是想不起来了。性格有点像,又……不太一样。”慕海说这话时,神情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中捕捉到了什么。

    当我想再次追问,他们一群人已经从火锅店里出来了。

    回到宿舍,我打开电脑,搜索了慕承和母亲的名字,网页上跳出来一行行和此有关的新闻。其中有张图片是关于新春佳节之际问候我省离退休老干部的。为首那位穿着藏青色套装,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性,便是慕承和的母亲。

    没想到我以前见过她。

    当年,我上台去替老爸领奖。把那张沉甸甸的荣誉证书发给我的领导,就是她。

    我印象特别深刻。

    屏幕上放着关于老爸的短片剪辑,我看着他生前一些仅存的影像,和当时抢救他的场面,站在台上对着话筒,早已泣不成声。

    随后,那位女性上前发完奖,拥抱我的时候,附在耳边小声地对我说:“孩子,你要坚强。”

    直到走下台,我才看清楚她的面貌。

    有没有可能,慕承和当时也在场?

    或者,他在电视前看到这个被他母亲拥抱过的女孩儿。所以他在之后的日子,才那么关注我?

    “你在看什么?”白霖忽然探个头来瞅我的屏幕,“怎么一直发愣?”

    “没什么。”我慌忙地关掉网页。

    无论他出于什么初衷,都和我没了关系。我越探究下去,越是证明了,自己当初有多么地自作多情。

    熄灯之后,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向赵晓棠一一汇报了对慕海的印象。

    “性格比我们成熟。”宋琪琪说。

    “傻乎乎的,有点呆。”白霖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

    随后,我听到一声闷响,白霖唉哟了一下:“赵晓棠,你干吗拿枕头扔我?”

    “狗嘴吐不出象牙。”赵晓棠冷哼。

    “你还没嫁出去,就不准我说你男人的坏话,开始护短了?”白霖咬牙切齿地说。

    “行了行了,轮到薛桐了。”宋琪琪出来维持秩序。

    “我觉得慕海是个好人。”我说。

    白霖从床上坐起来,嘿嘿笑道:“薛桐,你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看慕承和顺眼,等于看他家全家亲戚都顺眼。”

    宋琪琪说:“小白,你别插科打诨,我们说点正经事。”

    白霖问:“什么正经事。”

    宋琪琪说:“问问薛桐。”

    我说:“问我什么?”

    白霖接嘴:“你说呢。还不是慕承和。今天,在刘启面前差点露馅了。我觉得我家师兄可能看出来什么了。”

    赵晓棠说:“我可保证,我什么都没对慕海说过。”

    宋琪琪说:“薛桐,你是真心想和刘启好的吗?”

    我没说话,白霖却接上去:“那是肯定的,我了解小桐,她绝对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我说:“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刘启,反正觉得他对我好,那么我也要加倍对他好。”

    白霖说:“那就是了。反正从今以后,薛桐和慕承和的事情,就烂在我们四个人肚子里,永远也不能拿出去说,包括自己的男朋友。”

    “嗯。”

    “好。”

    宋琪琪和赵晓棠一致赞同。

    这一学期,学校为了调整大家的就业心态,专门开设了就业指导课。

    就业指导课的老师姓张,研究生毕业后,在南方好几个城市摸爬滚打过,现在又重新回到学校任教。大概在外面工作好些年,少了些学者气息。他讲课说话的时候,总当我们是平辈,所以很随意。

    有一次,他说:“进入社会之后,男人的压力肯定比女人大得多。而且男生就该出去闯荡。不过……”他顿了下,“现在也许你们或许觉得我说的市侩,不像是为人师表说的话,但是我还是要告诉男同学们,有时候,一个有价值的婚姻,会让你少奋斗十余年。”

    “我并不是要你们一定往这个方面看齐,而是大家在日后考虑感情归宿的时候,这个因素也很重要。”

    白霖鄙夷地别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如今这句话对男人也适用了,可真是男女平等啊。”

    我们考完专八之后,刘启很顺利地通过了公务员考试的笔试和面试。陈妍电话里也告诉我,她通过复试了。

    所有人都在朝着自己的理想迈进着,除了我。

    领毕业证的那一天,我们穿着学位服,拿着照相机,将校园里里所有能照的亮点都照了一遍:冬天里被用来养鱼的游泳池,图书馆后面的月牙形荷塘,四教楼下的桂花林……

    晚上,全系聚餐,很多老师都来了。

    辅导员心情特别好,允许大家喝酒。

    很多人都去缠着全系最帅的陈廷老师,纷纷敬酒。据说他酒量很好,可是仍然招架不住同学们的人海战术,还是败下阵来。

    “陈老师,我们慕老师呢?”有个女同学问,“教过我们的老师里,就缺他了。”

    “你们这种阵势,他还敢来啊。”陈廷甩头,“早躲到别的地方出差去了。”

    晚饭吃完,从全系活动转为以班级为单位的聚会,再一起疯狂通宵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女生终于哭了,带起了大家的伤感情绪。

    白霖揪住我和赵晓棠:“你俩每个星期出来和我见个面。”转头又对宋琪琪说,“你回家了之后,每天都要相互通短信。寒暑假要回来看我们。”

    本以为最后那天会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可是我们的的确确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毕业了。第二天,我们三个人一起送走了宋琪琪,回来之后,也开始各奔东西。于是,A大外语学院英语系毕业班的所有人,自此从学校分别,开始了各自不同的人生。

    刘启以本系统第一名的成绩进了A市的司法局,据说他爸爸高兴极了。

    我说:“可是这个工作和你的专业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啊。”

    刘启说:“那有什么办法。”

    我说:“且不是白学了四年,而且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专业吗,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

    刘启无奈地说:“为了生存,我们只得妥协。”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于是,我在赵晓棠上班的地产公司找了个行政助理的工作。公司通知我下个月上班。其间,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待在家,等待着上岗时间的来临。偶尔和刘启吃饭,看电影,周末去公园。

    他时常给我讲些办公室的事情。

    周末,我们在街上遇见他的一个女同事:“小刘,女朋友呀?”

    “嗯。”刘启替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等她离开之后,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是你们师姐。你演琵琶那次,她就是主持人啊。”

    “不是吧。”

    我回头瞅了瞅那个背景。这个师姐当时一头长发,只比我们大两三岁,跟个仙女似的。我记得她有一次演讲,在台上用激昂的句子向我们勾勒着自己的志向和将来的神态,完全将初入大学校园的我们深深地震动了。而现在虽说仍然美丽,却是一副被生活琐事磨平的样子,和很多人一样,走在街上忙着家长里短的事情,感觉突然就老了。

    等地铁的时候,我伤感地说:“我不想这样子就一辈子了。”

    刘启说:“什么这样子?”

    我说:“每天上班,下班,为了生活,不停地奔波,然后是家庭孩子,忙忙碌碌,一天一天老去。根本忘记当初的理想是什么,甚至都没有理想,我不想这样的人生

    刘启不解:“每个人不都是这样活着的?”

    我觉得伤感:“所以我才不想。”

    “小桐……”刘启说,“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我只是在寻找自己的人生方向。”

    “工作,结婚,生子,普通人的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怎么对未来很迷茫。”

    “薛桐,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可以不工作,我能养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启负气地反问。

    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让我顿时身心疲惫。

    那天,本来是约了刘启去我住的地方,一起买食材回家做饭,因为他还从来没去过,结果两人却不欢而散。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msn上突然发现慕承和的头像是亮着的。

    刘启说,每个人都是那样活着的。

    可是,我知道,慕承和不是。也许,他也遇见过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可是他并未妥协。

    两年前的冬夜,他对我提到茹科夫斯基,提到起他的梦想。

    我永远也记得,他说到那些东西的时候,神色如磐石一般地坚定和执着。

    我的好友不多,如今在线上的就他一个人。我一般上线也不隐身,所以如果他现在正在用msn的话,肯定也看到我了。

    假设,他看到我了,我不打招呼,显得很没品。

    假设,我这个时候还故意躲开他,搞个下线或者隐身,显得更加没品。

    于是我硬着头皮,发了个笑脸过去。

    Po3a:慕老师好。

    慕承和:薛桐,好久不见。找到工作了?

    Po3a:嗯。找到了。

    慕承和:那就好。已经上班了?

    Po3a:没有,还在家休息,下个月才正式上班。你呢?最近好吗?

    慕承和:我刚从莫斯科回来。

    Po3a:难怪你没来参加我们的毕业聚餐。

    慕承和:听陈廷说他被你们整惨了。

    Po3a:哈哈哈,确实挺惨的。

    慕承和:那算我逃过一劫了。

    谈话的气氛一下子就和谐了起来,我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Po3a:有没有从莫斯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慕承和:说起来,倒是有一件东西适合你。

    Po3a:什么东西?

    慕承和:你猜。

    Po3a:伏特加!

    慕承和:聪明。接电话。

    我以为他意思是他要去接电话,哪知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的是慕承和。

    “薛桐?”他的声音明快,似乎心情不错。

    “啊,在。”我说,“真的是送给我的伏特加?”

    “走的时候在商店里看到,突然就想起好像答应过你。”

    “我好想现在就喝。”

    “今天太晚了,你明天来拿。”他说。

    他在电话里和我约见面的时间地点时候,我想了想说:“慕老师……”

    “什么?”

    “我可以带一个朋友去吗?”

    他的声音微微迟疑:“朋友?”

    “你上次见过他的,是我的男朋友,叫刘启。”我怯生生地说。

    电话的另一头似乎停顿了稍许,然后听见他答应道:“没问题。”

    睡觉前,我拨了刘启的号码,将跟慕承和见面的事情告诉他。

    “可是,我要加班。”他说,“星期一要开会,明天必须把资料整理好。”

    “就不能挪一挪?”

    “小桐,你知道我刚到这里,必须比别人努力。”

    “可是……”

    “慕老师嘛,我见过很多次了啊。你跟他讲清楚我缺席的理由,他不会不理解的。”

    “可是,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

    “下次我一定去。吃饭的话,你那里的钱够吗?你都毕业了,可别再让你们老师破费了。”

    他啰唆地叮嘱了一大堆,没留机会让我说点什么,就挂了电话。

    我躺在床上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慕承和改个时间,白霖的电话又进来了。

    “薛桐!我太生气了。”白霖劈头就说。

    “咋了?”

    “我们那个主管,真的是个变态,昨天是他亲手给我报表,送到营销部。明明他搞错了东西,还说我不会做事。我就小声地嘀咕了他几句,他就领我去会议室教育我半天,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还叫我今天加班到现在……”

    白霖又开始了她每周至少三次的倒苦水活动。我开始还一边听一边附和,最后眼皮一搭,听着她催眠曲似的碎碎念,睡着了。

    夜里,做了很多梦,都是以前宿舍里发生的事情,然后像放电影似的,节选出片断闪来闪去。

    大清早,老妈的电话来吵醒我。

    “妈,有事啊?”她很少主动找我。

    “陈妍昨天有没有跟你联系?”

    “没有啊。”

    “最近呢?”

    “也没。”

    “那就算了。”她莫名其妙问完之后,迅速地掐掉电话。

    美梦还想继续,于是我闭上眼睛倒头继续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楼下邻居在阳台上喊家里孩子吃饭。

    吃饭?

    我惊醒,一下子坐起来,抓起手机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一了。天呐,离我们约好的时间只有九分钟了。

    “慕老师——”我一边套衣服一边打电话。

    “我在车上,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他说。

    “不是!不是!我还没出门。”

    “是么?”他说,“没事儿,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刘启他有事来不了了。我才起床,所以你肯定要等很久很久。”

    他沉吟了下:“我就在你家附近,告诉我地址,我过去接你。”

    我纳闷了,不禁问:“你都不知道地址,那又怎么知道我家附近是哪儿?”

    他回答:“上次在星巴克,你就说过那里离你家很近。”

    我手上穿衣服的动作略微一顿。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他都记得,而我当时只是为了敷衍拒绝他,随口找的理由而已。

    我在楼下等了不到两分钟,慕承和车就出现了,不得不说,他的方向感和记忆力确实好得惊人。我家的地形很复杂,白霖来了很多次,照样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我远远地冲他招手。

    慕承和看到我,缓缓停下来,摇下车窗,对我笑了下,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昨夜下了雨,到了中午这个时候,天气也是很凉爽的。太阳很柔和地挂在空中,偶尔还躲在云彩后面。

    我站在树荫下,看着慕承和从车上下来朝我走来。他的发色原本带点棕色,如今站在阳光下,使得头发好像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这时后面驶来一辆车,他扭头看了看,然后换了个方向避开。在眼睛直接接触到太阳光的时候,他的脚步停顿了下,随即眯起眼睛,轻轻打了个喷嚏。

    然后,他走了两步,又打了个小喷嚏。

    倏地,我就不禁乐了。他的眼睛眯起来,眉毛皱在一起,然后发出一个小小的类似‘啊秋’的声音,真的像一只感冒了的松鼠。

    “你是太阳喷嚏人!”我发现新大陆似的对他说。

    “喷嚏人?”

    “就是对你这种,看见太阳就爱打喷嚏的人的一种可爱的称呼。”

    “我头一次听说。”

    “我也是小时候看书才知道的,没想到你居然就是。”我说。

    他却发出一声感叹:“一眨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我突然觉得,这次见到他,我心中坦然了许多。

    “刘启他加班,所以来不了,他让我给你说声不好意思。”

    “没关系。”

    他问我:“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吃饭的地方吧?我来的时候,那边堵车堵得厉害。”

    我提议:“那不如上楼,去我家吃吧,我昨天买了很多菜还没做呢,怎么样?”

    他抬头看了看楼上:“方便吗?”

    “很方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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